季徯秩略挑眉尾,隻還將挑釁的勁兒斂了,帶著絲慰藉味道:


    「二爺這是在惱什麽?這般年紀了,還是少些胡鬧的好……娶妻罷了,不會礙著您行事的。」


    季徯秩直視著他,宋訣陵越湊越近,到最後長睫都要掃到他臉兒上,季徯秩撇開了臉,宋訣陵似乎也沒慍怒,隻衝著他的生了硃砂痣的右耳吹了一口氣。


    那雙鳳眼垂下來,宋訣陵用指勾過他的發,在指尖繞成個旋兒,道:


    「我還沒摸透付溪的勢力,侯爺這般擅自行動,若是打草驚蛇可怎麽辦?」


    「是付溪開的口,也不是我跪在人門前求的,何談打草驚蛇?」季徯秩把指尖往掌心裏刺,他將肩一聳,「二爺若是擔心這個,我來日借他姑爺那層身份去試試他,可不是兩全其美麽?」


    「是嗎,那你可要把他的底細好好給摸清了,莫在兒女情長裏邊走不出來。」


    「一碼歸一碼,二爺這就別管了罷?」


    「我怎麽能不管?」宋訣陵將兩隻手往他肩上搭,「哈……季況溟我這走了還沒一月呢,你怎麽就能和那付荑談婚論嫁的地步?」


    「二爺走了一月也好,一年也罷,和我要成親了有何幹係?依二爺意思,是要我同您說說我是如何與付姐姐情投意合的麽?再說,怎麽光逮著我說了,二爺不也是嗎?」


    宋訣陵濃眉輕微一挑,他鬆了鬆咬緊的牙關,雲淡風輕道:


    「我?我才不像侯爺呢。我和雪棠乃是青梅竹馬,到底是『同居長幹裏,兩小無嫌猜【1】』。我是向來不知何謂一見鍾情。」


    「您用青梅竹馬之言駁我待付姐姐之真情,可我自小便同她一塊在宮中長大,亦是青梅竹馬……不過是因著阿焺打小便很是纏她,我不敢冒然出手。」


    「侯爺從小就識一『讓』字,真真叫末將敬佩不已吶!」


    「這種撒詐搗虛的話就別再講了罷,我們什麽關係,用得著這般嗎?」


    宋訣陵捏了捏他的肩,挖苦道:「什麽關係嗎?侯爺拋棄青梅同我繞頸歡好的時候,想的是什麽關係?」


    「二爺仗著什麽來同我說這話的呢?」季徯秩不為所動,仍舊笑著,「玩嘛,二爺在秦樓楚館裏玩過多少姐兒,我就玩了您這麽一個,您怎麽還惦記上了?」


    「擔心你感情用事。」


    「不用擔心,我不是最狡詐了嗎?話說二爺不把那人兒身世同我說道說道嗎?」


    「你說誰?」


    「那嬌女。」


    「有必要嗎?」


    宋訣陵那冷淡口吻像是被寒天凍了一遭的星子,砸下來,砸在季徯秩的身上,像是巽州那砸死人的雹子。


    疼。


    季徯秩的天也有如巽州那天兒般暗了下去。


    季徯秩垂了眸子,又是淡淡一笑:「原來是我僭越,對不住啊二爺。」


    「您放心,您是難得尋上這麽個好女子,我是絕不會攪你美夢的。」季徯秩又接道。


    宋訣陵似是沒聽著,略作一笑,輕佻道:


    「侯爺怎麽不穿我送你的衣裳?」


    「忙著往繾都跑,趕得急了也就沒大在意流玉給我收了哪些物什,這不,落在稷州了。」


    「侯爺這會兒把錯推到侍女身上,隻怕侯爺若是自己親手收拾也不會帶的。」


    「什麽錯不錯的,送出去的東西,潑出去的水,您也就別太計較那幾尺料子,可好?若是缺了盤纏,我給您便是。不過我瞧二爺那宅子修得那般的氣魄,想來也不該啊……」


    季徯秩長睫微眨,隻覺著有些冷,要迴去,便問:「這立冬宴結束後,二爺可還要在這繾都留一段時日嗎?」


    「為何事留?」


    「嗐——好歹當過同窗的,還想著要請您吃頓喜酒呢。」季徯秩神色不變,上挑的眼尾將柔柔笑意變作了點帶著欲望滋味的媚色,在如今這境況下卻相似挑釁,「大婚嘛,總得來點故人才好,高堂已不叫我拜,師父又不知所蹤,在這繾都二爺和我最是熟悉。」


    「侯爺膽敢請我?當真不怕我大鬧一場?」


    「鬧什麽?有什麽好鬧,千杯不醉啊宋二爺,這兒沒有理由給您鬧……您考慮考慮,若是樂意,到時候我差人把帖子給您送去。」


    宋訣陵劍眉擰起,便把人逼得更緊了些。季徯秩的背部貼著雪鬆粗糙的樹皮,自覺有些喘不過氣。


    他抬手推宋訣陵,宋訣陵便將他那隻手撈上來,放到唇邊唿了唿。


    季徯秩似乎終於忍無可忍,他道:「宋二,你我不久便要成家,你樂意當拈花惹草的混帳,我可不樂意與你通姦,當不折不扣的混蛋!」


    「話說得這麽難聽,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又對侯爺做了什麽了不得的事呢!不就是見您手涼,給您暖暖手嗎?侯爺以為我要做什麽?」


    季徯秩一隻手抵著他的胸膛,另一隻手聞言也不好再掙紮,任由他握著,隻是那指被他擺弄著,挪得近了,竟觸上他的鼻樑。


    季徯秩恍然生發了一個念頭,不知不覺便脫口而出。他對宋訣陵說,爹娘都這般模樣,日後二人孩子應會特別漂亮罷。


    他這會兒叫人看不出一分委屈,就那麽笑著,還帶了點溫柔繾綣的味道,真心得已不能再真心。


    宋訣陵於是也學著他勾起嘴角,他說,侯爺的兒子也該是。


    季徯秩忽而笑道:「不知你我這般的不對付,日後我們的兒子有沒有福氣鬧在一塊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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