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一片,淚一滴,直至滾燙的淚澆濕了他的麵。


    他跪在地上,將那些個碎片聚在了一塊兒,鋒利的碎片把他的手割破,滲出的血把他的手連帶著那些個碎片都染得鮮紅,他將玉佩的碎片攏在胸口,好似捧著自己血肉模糊的心髒。


    「什麽入骨相思……當年寫得真是漂亮。」他再一次咳出血來,眼前霎時模糊不清起來,一個不慎又將手摁在了那攤碎片之上。


    碎片割裂肌膚,喉血濺染白衣,細密的血絲在那布料上扭動著開出嫵媚的花來。


    他在地上坐了下來,緩緩闔上雙眼思索沒有與燕綏淮重逢的幾年,那幾年間,究竟誰在候誰?誰在避誰?誰在空懷希冀?誰又在小心懷揣那半點零落火星?


    究竟是燕綏淮,還是他自己


    「燕憑江,放過你也放過我罷。」他喃喃自語。


    第085章 舊時侶


    魏·平州


    自那日之後,燕綏淮便徹底消失於徐雲承的平淡日子之中,徐雲承好久好久再沒瞧著那人一眼。


    也對,平州那麽大,長街小巷曲徑彎橋何其多,若是他二人想,一輩子不碰見也說不上有多難。


    今日下衙後,那刺史馮起不知起了什麽興,忽言如今已是春末,理當讓大家都嚐點好的,便在家裏擺了場小宴。宴請了徐雲承、林題、富戶吳渃及其次子長史吳慮四人。


    其實這一時節平州沒什麽好菜,明眼人都明白他辦這宴絕不是為了什麽嚐鮮。更何況那馮起雖說要讓眾人嚐嚐好滋味,也不過在桌上擺上盤方摘的野菜,炒上一盤根如白玉的韭菜,再加一道清蒸的河鮮。


    全是家常菜,再多的也沒了。


    徐雲承和林題二人清貧慣了,對此都沒什麽大的反應,隻是那吳渃富甲一方,平常時候入胃的都是山珍海味,如今哪裏咽得下粗茶淡飯?


    他粗粗夾了幾口菜便停了筷,開口問:「那宋落珩的事辦的怎麽樣?季侯爺答應借兵了麽?」


    「我聽喻空山那小子說事都辦妥了……宋落珩他再於稷州呆些日子就迴鼎州去。」馮起邊嚼邊說。


    「那侯爺開了什麽價?」


    「不清楚。」馮起用筷子扒拉了幾口米飯,抬眸瞧見那吳渃眉頭不鬆,笑道,「嗐!那些個小子今兒疑心比咱們還重,他們要說事成了,那便是成了,你慌什麽?」


    「哪能不慌呢?如今日子一天天地過,魏盛熠聯秦恐怕就在眼前!」


    「如今幹著急又頂什麽用?」馮起塞了口野菜,嚼了嚼,「哎——這菜鮮呦!」


    「眼下魏盛熠屢次同蘅秦人來往,估摸不久便要整出什麽好事來!」吳渃擰著眉,瞧那馮起吃得香,剛要動筷,可方瞧見那些素菜又失了胃口,隻得把筷子又擱迴了瓷碗上邊,伸手摸來了酒杯,吃了口酒。


    「能有什麽好事?」


    「還能有啥?互市聯姻唄!不知是魏盛熠還是咱魏的哪個王爺要娶蘅秦的公主咯!」吳渃嘆著氣,「他們爹幹盡喪盡天良的壞事,這會報應來到兒子頭上了。」


    「一定是兒子嗎?」林題嘴裏正嚼著韭菜,不拘小節模樣,「如今魏盛熠要做先行求和的那方,把別人的寶貝要來可一點兒也顯不出誠心,把自己的寶貝送出去才討人喜歡。」


    吳渃斟酌著開口:「……林功曹的意思是……魏盛熠會把那被先皇捧在手心的逢宜公主送去和親?」


    「正是。」


    「可我魏上下千年從未開過如此先河!把公主下嫁賤國……這……這跟賣女有何差別?」吳渃不解,「魏盛熠他雖從未被當作儲君對待,當年卻也是跟著太子一塊兒念書的……區區世故……他不至於不明白的罷?」


    「世故,對他而言什麽算世故?我雖不願以血脈身世度人,但今朝不得不言……」


    眾人都在等林題後話,那人兒卻先夾了隻蝦來剝,直待那蝦肉入嘴嚼爛咽下了,他才接道:


    「逢宜公主嫁到蘅秦去,那蘅秦還賤嗎?魏盛熠他將蘅秦的地位拔高了,不也是變了個法子給自己拔高個兒?更何況他賣魏尚且不懼,賣女算得了什麽?民間非議又鬧不到宮裏頭,縱然鬧得到宮裏頭又如何呢?誰會因為他把公主嫁出去而舉兵反天呢?」


    林題聲色冷冽,雖稱不上低沉,卻叫人覺著有種莫名的威嚴壓在那兒裏頭。


    馮起聞言後一副若有所思模樣,過了好一會兒才又開始若無其事地夾菜喝粥,不經意似地開口:


    「如今朝野,局勢亂得出奇。眼下我們手中的兵力布於魏南北西,要想攻破繾都,三麵夾擊恐怕行不通……喻空山那小子怎麽答應讓宋落珩把季侯爺扯進來的?」


    「多半有什麽私情罷。」吳渃吃著酒,「不妨事的,兵力多總比少要好。眼下想辦法把那龕季營的兵用好才是真!不過依我看啊,這魏盛熠恐怕還藏著什麽招兒!也不知道他安的什麽心思,把宋落珩送迴鼎州,那不是叫他爹前功盡棄嗎?」


    「棄就棄唄,他不就喜歡和他爹反著來?」馮起道。


    「如今就是不知那魏盛熠是真的瘋傻還是在扮豬吃虎才叫人害怕,不是麽?」林題坐沒坐樣,吊兒郎當地斜斜靠著椅背,好似有些困,「再過些日子,耽之便要上京赴任,到那時候,這魏盛熠是巧捷萬端還是愚不可及立見分曉。」


    眾人聞言皆把目光投向那一直沒甚胃口,隻顧吃茶的白麵郎君身上。徐雲承倒也沒因突如其來的注視而自亂方寸,隻是迎著眾人的目光淡淡笑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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