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善使重弓的侯爺被他的不善之舉驚著了,一時間竟忘了反應,隻任由他拉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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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訣陵那把紫棠傘挨著季徯秩那把,在外頭那灰濛濛的雨裏,這兩色搭在那深深木色上,突兀卻美得動人。宋訣陵沒瞧那把紅傘,隻利落地收了紫傘,拉著季徯秩一道沒入雨中。


    他拽著季徯秩走了好長一陣,差點沒撞上一用手攔雨的過路人。


    那過路人急著迴家,在街上跑著迴去倒黴遇上了宋訣陵和季徯秩二人。那過路人見那宋訣陵雖提著把傘卻不撐,還這般不看路,氣急敗壞地張嘴正要罵,卻忽地被那身姿挺拔的倆人惡狼般的眼神給嚇了一跳,於是隻得硬生生把跑到舌尖的話給死命塞了迴去,待那二人走的沒影後,才喃喃念道:


    「瘋……瘋子!」


    濕透的衣衫粘在他倆身上,模模糊糊透出點肉色。他倆好似在溫泉裏頭泡了好一陣子,渾身都濕漉漉的。也唯有這時宋訣陵那雙劍眉鳳目才沒透出半分駭人的殺意。


    二人在街上跑得氣喘籲籲,好似一對有情人於深夜私奔。


    宋訣陵將季徯秩扯進了一巷弄之中,而後將他死死地往石牆上摁。季徯秩推不動他,隻能任由其擺布。不去直視宋訣陵是他為自己的尊嚴留的最後一塊地兒。可宋訣陵仍舊不依不饒。


    季徯秩不願直視他,他便拿手鉗住那人的臉兒掰向自己。


    季徯秩睜大了眼瞪著他,他便將那人兒的眼睛遮去。


    「宋訣陵!撒手——」季徯秩高唿一聲。


    「噓——安靜些……」宋訣陵的語氣溫柔得很,竟叫季徯秩心中湧出了百種交雜不清的感情。


    今兒這又是怎麽了呢?


    他心裏頭怎麽會這般酸脹得不行?他本不是愛哭的人,為何今兒瞧見宋訣陵他就有了大哭一場的衝動?


    他不明白,但淚愈發難以抑製。於是乎淚如雨般向下落得很是幹脆,好似把昱析四年那沒落下的淚全部補了迴來。可是雜著雨水,宋訣陵沒察覺到他已哭成了個淚人。


    那宋訣陵摁住了他,在他耳邊道:「侯爺,冒犯了。」


    宋訣陵吻住了他,含著他的唇又啃又咬,把厚重的鼎州香往他身上壓。他一寸寸往下吻,方挪至脖頸處,便被季徯秩抬手攔住了。


    「別。」季徯秩的嗓音啞得出奇,被沙沙雨聲削了幾分,聽來更是催情的濃酒。


    可那宋訣陵終是屈服了,又向上舔舐那季徯秩的嘴角,直到他嚐著那夾著淚帶著鹹味的雨水,他才鬆開了遮住季徯秩眼眸的手。那長睫闔著,卻可憐地不停抖動,眼尾染上了濃淡恰宜的紅——任誰看都是在哭。


    宋訣陵身上的欲望還沒消退,他又湊上去吻他的眼角,把那些淚水都捲入了口中,又轉瞬送入了季徯秩的唇中。他們鼻尖相抵,親密無間——可一個想好聚好散,一個偏要不死不休。


    二人纏綿了多久呢?宋訣陵記不清了,隻記得當他意識到天色已很深很深時,他鬆開了季徯秩的唇,而後將頭埋在他的肩頭,道:「況溟,我要你。」


    「宋落珩,你已沒有籌碼了。」季徯秩立得很穩,「接下來的日子我想隻瞧著自己過活,我們呆在一塊兒,提防他人之際,還要提防彼此。我可以信你,你願意信我麽?」


    宋訣陵那一瞬間的怔愣被季徯秩攬入眼底,他咬著後槽牙仰起頭,那雙泛紅的眸子裏閃著深淵般的失望。他使勁將那失神的宋訣陵推開,隻沉著聲留了一句:


    「最遲後日,宋將軍帶著籌碼來尋我。」


    季徯秩淋著雨往侯爺府走,一身紅衣被雨澆得極重,壓在肩頭,像是他對宋訣陵那叫他喘不過氣的沉重情絲。


    他走到侯府前,那流玉瞧見他狼狽模樣,麵上掛起了淚,隻還抹了一抹,艱難笑道:


    「侯爺也真是,迴來得這般晚,飯菜可都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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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訣陵迴了客棧,靴也沒脫,直直倒在了榻上,似一具失了魂的。


    他在他人麵前永遠跋扈張揚,在季徯秩這斂了鋒芒,收了尖刺,卻怎麽總把那人越推越遠。他怎會不知季徯秩在向他討什麽東西,可是他無法給出承諾——他還以為隻要他不許下承諾,來日若他不歸,季徯秩還能另尋良人。


    是,他想把季徯秩鎖在身側。可隻要季徯秩活得自在,他並非不能放手。


    然而如今對自己那壘起來的情絲,他卻愈發束手無策起來。他會想,若來日季徯秩真的尋著了一個沒有他的自在活法,他真的會放手麽?


    他不知這是因他自個兒生來便是個斷袖,還是因麵前的人是季徯秩,但無疑的是兩頭皆是錯,且更叫他絕望的是他愈發想逃,他對那人的執念便愈大,以至於如今叫他自己都深感可怖。


    季徯秩不知道宋訣陵方才與他相逢時,他宋訣陵瞧見了什麽。


    他根本看不見季徯秩沾了泥水的袍擺,看不見他的狼狽與窘迫,隻能瞧見他那濕潤得有如淋了春雨的勾人眼,隻能瞧見那段瑩瑩如白玉的脖頸。


    他用了一年沒能忘了季徯秩。這次來稷州運鐵,他本不需出麵,他卻力排眾議親自跑這麽一趟,可是因為不放心那鐵麽?


    不是。


    他能騙得了悉宋營諸將,他騙不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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