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眾人皆不敢相信,瞪著眼睛,張著嘴,一副癡呆的樣子。


    “怎麽可能啊?曼曼怎麽可能知道了?”


    黃穎細弱著嗓音,幾近無聲,渾身無力重重的跌坐在椅子上。


    孟鶴煜隨手抹了一把眼淚,指著他們一個個,連黃穎帶孟元,全都算上。


    “你們,我的曼曼全是為了你們,她痛苦,她流淚,她糾結,她難過。


    全是你們,你們。”


    急得孟元和他喊。“曼曼怎麽可能知道的,誰告訴她的,誰啊!”


    孟鶴煜冷哼。“就那麽知道了,沒人告訴,她聰明,打開了潘多拉魔盒,日夜煎熬著自己。”


    他說不到點子上。


    黎盈揉著太陽穴,說。“曼曼早就有懷疑,第一次見到沈陽北她就印記住這個人。


    今年過年,通過兩個老人給她三十萬現金,起了懷疑,偷揪了沈鵬頭發,做了親子鑒定。”


    沈鵬一拍腦袋。“對,有這麽迴事,被我發現了,她說幫我拔白頭發,原來是做親子鑒定去了。”


    孟鶴煜抬頭看他,布滿血絲的雙眼寫滿了對黎姿曼的心疼。


    “你知道曼曼為什麽抱著你說對不起嗎?她覺得自己出生是個錯誤,覺得對不起你。”


    對不起…


    曼曼出車禍時,以為自己要死了,也說了對不起。


    須臾間,沈鵬眼眶的淚水噴射而出,捂住嘴在旁痛哭。


    “她才沒有對不起我,才沒有,她招人疼,招人疼。”


    砰的一聲,黃穎起身,好像天生神力的壯士,舉起手旁的垃圾桶,往沈陽北身上狠狠砸去。


    她怒衝著,要殺了沈陽北的憤怒。“你才是錯誤,你才是罪魁禍首,你怎麽不去死,你怎麽不替女兒去死,你個該死的東西啊!”


    好幾下重重的捶到沈陽北的後背,砰砰的聲音響徹整個走廊。


    眼看黃穎真的下了死手,孟元趕快攔著黃穎,把她手裏的垃圾桶拿走,摟抱她坐到一旁。


    黃穎怨咽。“我都做了什麽,做了什麽,我的女兒,女兒啊!”


    沈家人全都凝住身子,垂下來腰,就那麽傻愣在icu病房前站著。


    此刻,就算拿刀子殺了沈陽北,他也覺不出來哪疼,四肢麻木,雙耳嗡鳴,久久不願相信。


    “曼曼,知道了,為什麽不認我呢?”


    沈陽北小聲的問,問天問地,問自己,心中已經有了答案,非要聽別人說出來。


    孟鶴煜看著他,說。“因為曼曼說了 自己的生父不尊重婚姻,不能接受自己是個私生女。


    而且,她固執的認為,秦麗嫻是得知了她的存在才會安樂死過世。


    再有,維護你們的臉麵,怕我媽傷心,怕你們沈家為難。”


    不尊重婚姻…小嫻…擔心家裏為難…


    原來…女兒…早都知道了…


    轟隆一聲,承受到極限的沈陽北應聲倒地,暈了過去。


    “你怎麽不死在這,沈陽北你該死…”


    黃穎怒吼一聲之後,同樣心率失常,昏鬱鬱的暈倒了。


    沈爺。“給他們送去病房,淨會添亂。”


    孟元。“咱們都去病房吧,別在這了,人多口雜。”


    沈奶哭出聲。“原來我的寶貝孫女,早就知道了我是她奶奶,怪不得經常給我捏肩捶腿,孝順我,我的好孫女呦。”


    沈鵬。“我的好妹妹,才沒有對不起我,是哥哥對不起你,哥哥錯了。”


    病房裏,黃穎和沈陽北氣若神遊,各自撫在床頭,靠深唿吸調整快跳出來的心髒。


    “曼曼就這麽聰明?”孟元邊踱步,邊問孟鶴煜。“她還知道什麽?”


    孟鶴煜知無不言。“早就知道了自己叫沈輕言,更是準確無誤的說出來輕言大義者臨危必變節的寓意。


    和我媽說的一樣,你們那天在地下室,我們也在。”


    ???


    猛地孟元看向一臉頹廢的孟鶴煜。“那你也聽見…”他不受控製的要說出來,挑破這層窗戶紙。


    孟鶴煜闔著眼眸咽淚。“對,吞金自殺,我也早就知道,我親自查出來的。”


    孟元往後退了幾步,不可思議的對他搖頭,驚詫孩子們的聰明和縝密。


    他久久未能說話…兒子…怨怪他嗎?


    孟鶴煜站起身,整理整理衣服,氣勢磅礴,指著沈家一幹人等。


    “我的曼曼,事事為你們沈家考慮再先,你們動動腦子,沈鵬結婚,她忙前忙後,為了討陳曦歡心,跑m國捉歐陽朔迴來。


    幫陳曦運營香水廣告,討沈鵬歡心,送爺奶禮物,就連沈陽北,她私下裏一口一個爸爸的叫著。


    你們沈家有沒有心,有沒有心,早就該發現她對你們萬分親近,早該發現她的委屈和為難。


    你們什麽都沒有做,什麽都沒有做。”


    沈奶哭腔。“我們做了,你不知道而已,你爸知道,你爸知道啊!”


    沈爺。“孟元,孟元!”


    聽見喊聲,孟元稍稍迴神,現在不是說孟鶴煜生母的時候,拽了孟鶴煜去一旁。


    說了沈家給黎姿曼的豐厚嫁妝,還有每次黎姿曼出事,沈家一直在背後出力。


    “哼…”孟鶴煜冷碎沉聲。“那有什麽用,還不如黎盈喂給曼曼的一口熱粥來的實在。”


    黎盈。“鶴煜,過去的事就不要說了。”


    黎盈沒想到,再看見女兒,險些生離死別,這一天終於來了。


    生母生父擁護著自己自私自利的一麵,黎盈能理解他們,身居高位,家產頗豐,自是有萬般難言苦楚。


    她教育黎姿曼寬和大度,用孝道提點她長大,就是怕她會怨恨生母生父的遺棄。


    沒想到,女兒百般求全,不惜的委屈自傷,還是沒有守護住生父生母為數不多的臉麵。


    撕的麵目全非。


    事情明了,一家人,圍坐在黎姿曼旁邊的病房裏,商量商討。


    現在,噬心的疼痛同頻折磨著黃穎和沈陽北。


    就好像有一團炙火岩漿,兜頭澆下,滾遍全身灼燒之後凝固在身上黏著,時刻炙烤著兩個人。


    黃穎生無可戀的倚靠在孟元肩上,她都做了什麽,她自私自利到不管女兒是否願意。


    一口咬死不讓她認生父,斷了她要孝順報答生恩之路。


    女兒該多心痛她的自私,該多悲傷她的不支持。


    一味地犧牲女兒來滿足自己懲罰沈陽北的心緒,她愧,快愧到想開胸剖腹拿出自己的心來看看是黑是白。


    沈陽北的愧疚不比黃穎的少,當年,全怪自己一時糊塗,年輕氣盛的自私,自認為可以掌控全局。


    實則一塌糊塗,造就了如今的悲劇,女兒沒有光明正大的身份。


    吃的苦,遭的罪,全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就連女兒不敢認他,都是在維護他的麵子。


    沈陽北和黃穎,在政壇,國內外上流階層,叱吒風雲,風光半生的人。


    唯此一個女兒,愧對,歉疚,使的他們直不起腰杆。


    “事已至此,咱們還是想想,等曼曼醒過來之時,怎麽辦吧。”


    說話的是黎盈,除了她有資格說話,其餘人噤若寒蟬,一語不吱。


    幾聲時有時無的歎息之後。


    “沈陽北,我不會阻止你認女兒了,是我錯了。”


    “是我錯了,我大錯特錯,我沒臉認女兒。”


    倏爾,黃穎意識到她的錯誤,她不僅不該瞞著黎姿曼認生父,更不該斷了沈家人想報答黎盈的恩情。


    錯是兩個人共同釀成的,苦果全都由黎姿曼為他們倆承擔。


    沈陽北,何其有臉麵正視懂事孝順的女兒,他連愧疚的資格都沒有。


    現在的沈陽北和黃穎,陷入重疊僵局之中。


    無法挽迴的錯誤,杯水車薪的彌補,全都無濟於事。


    走不出來自己給自己設定的牢籠,心就好像被硬生生撕裂個口子,連血都不會流出來,麻木著,凋零著,任憑風吹,幹裂!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孟元開口。“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以後咱們倍加疼惜曼曼,給她溫暖和睦的家,補償她。”


    沈鵬表態。“我的好妹妹,才沒有對不起我,我今後給她撐腰,誰敢欺負我沈鵬的妹妹,我饒不了他。”


    沈奶。“對,就和現在一樣,疼惜我的好孫女,曼曼知道了,這是好事,是好事。”


    孟鶴煜。“不行,我要等曼曼醒,問她的意思,她想認你們沈家就認,不認你們不許逼她。”


    沈陽北。“我不會逼我女兒的,我女兒不認我,就不認了,我不敢認她。”


    黎盈不表態,她尊重黎姿曼的選擇,等她醒來再言其他。


    沈爺。“一切等曼曼醒再說,再說,這丫頭就這麽聰明,連我都給騙了。”


    沈奶。“我早就有感覺,曼曼好像是知道了,就是拿不準。”


    沈陽北佝著身子,伸脖子看了沈鵬一眼,沈鵬和他四目相對,眸光堅定。


    “我認我妹妹,曼曼是我妹妹,我認她,她沒有對不起我,更沒有對不起我媽。


    我媽也不是因為她過世的,她不能把一切過錯往自己身上攔。


    她沒錯。”


    淚流滿麵的沈陽北垂下頭,沒臉再見兒子,是他錯了,一切的一切,源自於他。


    “是我的錯。”


    可是,事實並非如此。


    如果當年…選擇另外一條路…結果不會比現在好!


    仇恨,過錯,曾經張狂,被時間年輪碾壓交織數遍,早已潰敗不成樣子。


    恨不單純,錯裏摻雜著對,用道德和底線來標榜,無法言說,上不封頂。


    被掩埋至地下的真相,早碎了,掠過清風一縷,散了個幹幹淨淨。


    大白於天下時,早已物是人非,滄海桑田,無意無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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