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鶴煜如願以償見到了黎姿曼。


    可是,他的一顆跳動非常的心,在見到病床上的黎姿曼時。


    好似停止了跳動,整個人身子宕時僵硬,直挺挺的立在了那,好像一根鐵棍子。


    看起來不像一個人站立,倒像是剛被雷劈過般頹然。


    絕望慘痛的男人汗毛倒豎於頂,渾身的皮膚顫栗起來,身體再次起了應激反應。


    眼眶內,潸然落下的熱淚珠,提醒他,他還活著,要救活黎姿曼,給她報仇。


    坐飛機時,他多麽希望,車禍是曼曼的惡作劇,懲罰他口不擇言,讓他擔心,或者是曼曼的苦肉計,想讓他狠狠懲罰夏津一頓。


    但是,此刻躺在病床上的女人,碧容憔悴,麵色蒼白,唇色盡失,手和腳處於外泄耷拉著的狀態。


    隨時都會一命嗚唿。


    他驟然眼前失了一切的光亮色彩,看到的任何東西,都和曼曼的臉一樣,白,白到發灰。


    “出來啊…”沈鵬拽著他,他如同一個木偶機械,嘎吱一聲,就要往後倒去,碎裂一地。


    “哎呀,你個混蛋。”


    沈鵬伸手抗住了他,拖著拽著,再次給他扔到椅子上坐著,按他的人中。


    孟鶴煜的四肢沉浮在空中似的,不受控製的亂抓亂摸,大腦先是空洞一片,隨即極劇疼痛。


    “你振作點,孟鶴煜,你不能再這樣。”沈鵬以為他要傻了,喊他,喊他醒過來。


    他由於巨大的悲痛,神思無法匯聚成一點,大腦下達指令,殺了夏津,抱曼曼,救曼曼,去找夏津,殺了他,給曼曼報仇。


    幾條指令一起在腦子裏亂竄,快給他大腦撐爆了。


    “啊!”孟鶴煜大喊一聲,終於拿迴了身體主導權,大口喘著粗氣。


    沈鵬皺褶起臉,給他順氣。“媽拉巴子的,我妹妹生死未卜,你再有個好歹,我可怎麽活啊!”


    “我沒事,我為了曼曼我也沒事。“孟鶴煜眼睛都快突出來了,嚇人的很。


    沈鵬見了他快要崩潰敗落的模樣,也於心不忍,安慰他幾句,勸他幾句。


    “曼曼肯定沒事,你別嚇人。”


    沈鵬的心恰如孟鶴煜驚雷灰哀的麵色一樣,悲痛欲絕的強烈感知傳到心底早已一片麻木,被驚濤駭浪掩過,濺不起一絲其他的水花漣漪,隻有疼惜妹妹一個念頭。


    寄托神明,祈禱妹妹無恙。


    沈家人和黃穎孟元在搶救室裏聽醫生們會診討論,庫澤和箬稚安旁聽,還有葉郡庭。


    他們都看見了黎姿曼快要香消玉殞的極差狀態,都不敢把病床上憔悴軟泥似的女人想象成平日裏明豔動人的黎姿曼。


    葉郡庭腳步一頓,險些伸手去抱她!


    箬稚安細微的哭聲讓他迴神。“嗚嗚,庫澤上將,殺了夏津,殺了他,這是命令。”


    “是。”庫澤臉色不好。“接令。”


    孟元。“醫生,我兒媳怎麽樣?”


    新加坡來的醫生觀看黎姿曼的腦部ct圖,微微搖頭。


    “能活已經是奇跡,瘀血過多,隨時有生命危險,要是m院長還在的話…”


    葉郡庭控製不住開口。“哪有好的醫生,我去請,請最好的醫生救她,救她。”


    “他已經過世了,m院長奉行心理療法,特別神奇,他在病人耳邊說幾句話會增強病人求生欲。”


    李博士。“對,張博士奉行心理療法,一直在說要少奶想著黎盈想著孩子,少奶的求生欲不低。”


    張博士。“前幾年我有幸得到m院長提點,有用就好,就好。”


    新加坡醫生。“但是我不是很建議你們隨便提病人的痛點,萬一運用不當,可能會適得其反。”


    張博士。“少奶一直說的是哥哥,哥哥對不起,還說過爸爸,爸爸,我想你。”


    黃穎眸光驚顫。“她沒有說媽媽?或者媽嗎?”


    張博士搖頭。“沒有。”


    孟元疑惑。“哥哥,對不起?”


    “對,少奶說哥哥別怪我,對不起。”


    新加坡醫生。“依我之見是她潛意識裏掛念的人,不常見到的人,才會說想你,覺得虧欠的人,才會說對不起。”


    黃穎沉心入海。“爸爸…想爸爸…”


    沈陽北冷咳幾聲,女兒是想他的嗎?他有點不敢相信,會不會是想孟元?


    或者黎盈以前的丈夫?


    沈陽北不覺得黎姿曼是想他…


    他好似出現了幻覺,看見黎姿曼凝眸微睜,注視他,小聲地,弱弱的,糯糯的。


    喚了一句。“爸爸,爸爸。”


    聽見聲音的黃穎撲過去。“閨女,媽在呢,媽在呢。”


    不是幻覺,黎姿曼直直的,看著他說了兩聲爸爸!


    沈陽北激動漸深,腳步微晃。


    “爸爸,你怎麽哭了?”


    沈陽北眨下掛在睫前的淚,他看向孟元,孟元臉上沒淚水,黎姿曼喚的是他,是他。


    他撲跪過去,咬緊了牙齒,想握女兒的手,想摸女兒的臉,手在半空中亂晃,又怕會傷到女兒,隻好抓住病床單。


    黎姿曼與沈陽北對視。“爸爸,哥哥怪我嗎?”


    黃穎急了。“曼曼,你在說什麽,媽在這,媽在這啊!”


    “爸爸,我想你,我想你。”


    沈陽北嘴張著,就是發不出一個音節,他想說,輕言,我是你爸爸,爸爸帶你迴家,再沒有人敢欺負你。


    可唿出來的,隻有冷氣。


    “爸爸,不哭。”


    黎姿曼闔上眼,抬起手,穩穩的落在沈陽北臉上,替他拾去淚水。


    隨後,手沒了知覺似的,落在黃穎眼前,被她握住。


    “輕言…”


    沈陽北終於能哽咽出話。


    “輕言…”


    黃穎不敢相信。“曼曼,是媽啊,你看一眼媽啊!”


    孟元扶起黃穎來。“孩子不清醒呢,可能是在做夢,別想太多了。”


    黃穎剛起身,便再一次聽見,沈陽北嗚咽聲陷落之下的鶯啼叮鈴。


    “爸爸,我還想吃你做的棗泥糕…”


    她迴頭看病床上陷入昏迷的女兒,她安安靜靜躺在那像個洋娃娃。


    黃穎覺得自己肯定是大悲大痛出現了幻覺。


    沈陽北也是這樣覺得,一定是幻覺,真幻參半的仙境。


    他顫顫悠悠的站起身來,手直在床邊,眼淚吧嗒吧嗒往女兒臉上掉。


    恍惚間,好像迴到了黎姿曼出生那天,他抱著小娃娃,笑著說。“我女兒鼻梁上這兩顆小狐狸痣真招人稀罕!”


    說著,他伸手點了兩下。


    笑了幾聲。“輕言…真招人稀罕!”


    沈奶怕他會瘋了,忙扶著他出去。


    等他們幾個垂頭喪氣從搶救室出來時,孟鶴煜倒在沈鵬懷裏,口喘粗氣,緩個不停。


    沈鵬。“我妹妹進搶救室之前說了,保孩子,自己命都要沒了,還給你保孩子。”


    沈鵬埋怨著,孟鶴煜咳嗽幾聲。


    “給孩子拿掉,救曼曼,我要曼曼活著,我隻要曼曼活著。”


    “你閉嘴吧,一點醫學常識都沒有,傷到腦袋的人,不能隨意違背她意願,會影響她求生欲,你閉嘴。”


    “孟鶴煜。”沈奶嚴聲。“你欺負曼曼,你什麽意思?”


    “奶,我是氣話,氣話。”


    孟鶴煜都快悔死那天的胡說八道,他要不是瞎說話,也不能逼得黎姿曼迴京市,也就不會出這檔子事。


    黃穎淚眼。“鶴煜,曼曼得多傷心啊!”


    “媽…我真不是那個意思,在曼曼心裏,黎盈比我還重要,我氣不過,氣不過才胡說八道。”


    沈鵬猴腦上線。“我現在才知道,為什麽曼曼覺得黎盈最重要了。”


    孟鶴煜不明白。“為什麽?”


    “因為…咱們都舍棄過她,我爸,你媽,你,我,都舍棄過她,隻有黎盈沒有。”


    “我…”孟鶴煜明白了,淚珠連粒。“我錯了,曼曼…哥錯了…哥不該袒護夏津…不該任由他害你…”


    “晚了,孟鶴煜,咱們倆自找的。”


    “我那是氣話,氣話啊,她還說會對我照殺不誤呢,我多傷心啊,我也傷心啊!”


    沈鵬。“你淨說屁話,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黎姿曼,晚了,孟鶴煜,現在說什麽都晚了,咱們倆算是給我妹妹傷了。”


    孟鶴煜哭喊。“我是氣話,她不能生我氣,不能…”


    沈奶。“孟鶴煜,我不管你是不是氣話,我孫女不能再跟你受苦了。”


    沈陽北。“孟鶴煜,你淨給我女兒氣受,我女兒和你離婚。”


    離婚是沈陽北的意思,沈爺沈奶就想罵孟鶴煜一頓出氣。


    沈陽北從始至終都看不上孟鶴煜,他沈部長的千金,可是皇室格格,在他看來,理應配官家某個子弟。


    孟家經商家族,他為官多年,瞧不上,再有黃穎的原因,更不願意讓黎姿曼和孟鶴煜結婚。


    “爸,我不會和曼曼離婚。”


    “別叫我爸,我不認你。”


    此刻的黃穎和孟元還沒意識到,黎姿曼管沈陽北叫爸爸,孟鶴煜也管沈陽北叫爸。


    孟鶴煜知道沈鵬是曼曼哥哥。


    黃穎,還沒想到這一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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