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


    在聖陶沙島追逐夏津遊艇的孟鶴煜,捂住心髒疼了一下,頓時渾身冒出一片冷汗來。


    險些沒站穩,他一手戳在桌子上,一手捂著心髒處,往屋內走去。


    很響的啪嗒一聲,他和黎姿曼的合照,好端端的,掛在牆上掉了下來,水晶碎片稀裏嘩啦一地。


    他愣怔一下,保姆進來收拾,隨即喝了一大杯水,身體才稍稍緩過來。


    是太累了嗎?


    —————


    京市北城區沈家四合院。


    已經睡著的沈陽北從床上栽下來,重重的磕到了腦袋。


    他支著身子起來,感到渾身上下不自在不舒服。


    “爸,給我開門,我拿一盒穩心顆粒。”


    屋子裏的沈爺沈奶剛喝完穩心顆粒,順手給他衝了一杯。


    “哎呦,我剛才睡的好好的,鬼壓床了,醒了就睡不著了。”


    沈奶說道,沈爺頷首。“我這心髒也不舒服,老了…”


    叮鈴鈴。


    沈爺話沒說完,手機來了電話。


    “喂,陳曦…”


    “爺爺,你們沒事吧,我剛才好好的睡覺,手腕上的翡翠鐲子斷了,掉地上劈哩叭啦的,太不吉利了,嚇我一跳。”


    沈奶。“我們沒事,陳曦,你一個人在西城區別墅別亂跑,晚上不安全。”


    陳曦。“奶奶,沈鵬迴家了嗎?他應該是下飛機了,我給他打電話他不接呢。”


    “沈鵬沒迴家啊?可能他還沒下飛機呢,一會就給咱們迴話了,你早點睡,孕婦不能熬夜。”


    “那好,你們沒事就好,我再給沈鵬打。”


    “好,好。”


    掛了電話,沈陽北捂著胸脯幹咳了幾聲。


    “爸,給我紮一針,我渾身不舒服。”


    “行,你躺下。”


    隱約覺得要出事的沈奶,不放心陳曦,囑咐了她的隨行醫生和保姆保鏢幾句,一定要照看好陳曦。


    “老頭子,明天咱們還是迴西城區別墅看護陳曦去。”


    沈陽北。“媽,你們去吧,我看見客廳的鋼琴就會想起小嫻,心裏不得勁。”


    沈爺。“明天再說吧,陳曦獨立慣了,不喜歡和咱們老人擠在一起。”


    “那行,哎呦,我這渾身不得勁,老頭子,快給我拔拔罐。”


    ———————


    沈家豪車上。


    沈鵬渾身上下被水泥禁錮住,動彈不得,仿佛掉入了一片潭水沼澤裏,被汙泥糊住口鼻,看不見活命的希望。


    他手抖個不停,血跡暴露在外,迅速風幹時有一股緊繃感,沈鵬嚐試動了動手指,稍稍有點處於人世間的感覺。


    控製不住的眼淚顆顆滴落,打在他手上,掉在黎姿曼臉上。


    “曼曼…”他能出聲,被淚水噙滿的雙眼直視前方的車玻璃,窗外景物模糊不清。


    但,倒映出,一條條,殷紅血跡的紗布格外醒目紮眼。


    就好似是黎姿曼生命流逝的線條,緊緊的扼住沈鵬的脖子,勒的他喘不過氣,緩不過來。


    “你不能死,哥哥…哥哥不讓你死…”


    沈鵬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這種揪著他心的痛苦感覺,是秦麗嫻安樂死時,他在病房外才有的。


    如今,怎麽會為了無親無故的黎姿曼,也會有失去至親的沉痛呢?


    “少奶隻有頭部受傷,身上沒事,骨頭沒事。”


    “少奶,能醒醒嗎?”


    道路顛簸一下,黎姿曼的手,從沈鵬身上滑了下來,嚇得他心髒跳動漏了一拍。


    “不行,曼曼,不能有事,曼曼。”


    沈鵬猛地低頭,一手抓住黎姿曼的手,一隻手放在黎姿曼鼻息處,好在,是熱乎的,還有氣。


    沈鵬哭喊。“曼曼,求求你睜開眼,看看哥哥,哥哥沒保護好你,哥哥錯了,曼曼…”


    “少奶,醒醒啊…”


    “快,你們快告訴孟鶴煜,還有孟元和黃穎,快,快啊,曼曼,我的好妹妹,不能出事,不能出事啊。”


    沈鵬把臉貼到黎姿曼臉上,她體溫越來越涼,冰的沈鵬如同赤腳站在了冰錐湖麵之上,錐心刺骨之痛一層一層,疊疊加碼,從腳底傳遞至心裏發麻。


    “曼曼,哥哥錯了,你醒醒,看看哥哥,曼曼,曼曼,我的好妹妹,不能有事。”


    哆嗦著手的保鏢們給孟鶴煜打電話,去泰國赴死的心都有了。


    “公子,少奶出了車禍。”


    不出意外,孟鶴煜怒吼。“剛到京市就出了車禍,瑪德,你們一群廢物,曼曼出事我殺了你們。”


    沈鵬吼聲比他的大。“你個該死的快來啊,快來啊,曼曼,我的好妹妹,你不能出事…”


    孟鶴煜眉頭緊擰。“你哭什麽?曼曼,曼曼,讓曼曼和我說話…”


    “你快來吧,曼曼,你和哥哥說話,你別嚇我啊,你醒醒。”


    砰噔一聲,孟鶴煜連同手機和人一起重重砸落在地。


    在沈鵬和黎姿曼上了飛機,孟鶴煜就感到渾身不舒服,沈鵬說到了京市沒事,他卻更慌張了。


    聽見沈鵬的哭聲,出事了,他腳步不穩,栽倒墜崖底,摔了個稀泥。


    肯定是出了大事。


    他趴在地上喊。“快來人,給我聯係官家飛機,迴京市,快啊…”


    “是…”


    孟鶴煜想站起來,腳蹭著地打滑了幾下,以一種極其狼狽的姿勢在地上爬,被保姆扶著才站起身來。


    馬上,孟鶴煜再給沈鵬打電話,想問問黎姿曼怎麽了,沒人接。


    接電話的保鏢支支吾吾的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他急到不行,坐上了飛機,恨不得自己開,能快點到京市。


    “孟公子,你不能搗亂,飛機駕駛艙你不能在這,請你出去。”


    “快點,我求求你,快點。”


    “這飛機也是有極限的,我要保證你安全。”


    “你盡快,盡快。”


    孟鶴煜左右踱著腳步,被空姐請了出去,在機艙裏打著把式的渾身難受。


    他慌到不行,怎麽會,怎麽會這麽慌。


    —————


    黎姿曼在沈鵬懷裏,體溫越來越涼,平日裏嬌豔可人的臉蛋度上一層寒霜,腦袋上的血止都止不住。


    大片大片的血往外湧,濕了沈鵬的褲子,順著腿流進他鞋子裏,和襪子黏黏糊糊沾到一起。


    沈鵬急了,大喊大叫的。


    “快點開,不許等紅綠燈,給我開安全通道,快點啊,曼曼,我的好妹妹,不能有事啊。”


    沈鵬清楚的感知到,自己是看不得黎姿曼出事,而不是怕無法和孟鶴煜交代。


    他通過自己流出的淚水基本能判定,黎姿曼是他很重要的人,很重要。


    黎姿曼對他而言,絕對不能出事。


    保鏢。“喂,張博士,李博士,少奶出了很嚴重車禍,你們趕快準備搶救室。”


    “是。”


    ————


    吉隆坡雙子塔。


    葉郡庭工作室。


    收工的葉郡庭和箬稚安庫澤一起坐電梯。


    突然。


    目視前方的箬稚安和葉郡庭同時大喊一聲。


    “姐姐,黎總。”


    庫澤:“嗯?什麽?”


    他們倆瞪大了雙眼,直視前方,異口同聲說。“我看見了姐姐\/黎總,渾身是血。”


    庫澤往前看一眼,電梯裏什麽都沒有:“你們倆出現幻覺了,黎姿曼有那麽多保鏢保護呢,不可能出一點事。”


    箬稚安語氣慌張。“庫澤,我真的看見了姐姐,她好像是受傷了。”


    葉郡庭眉頭緊鎖著。“我也看見了,她是不是出事了?”


    庫澤。“黎姿曼不可能出事,孟家保鏢個個身手不凡,今天太晚了,你們倆太累了,是幻覺。”


    “好吧,我…庫澤,給姐姐打電話,我想聽聽她聲音。”


    嘟嘟嘟。


    “沒人接,她肯定睡覺了,你太累了,別想了,明天我在給她打。”


    “好吧,都淩晨一點了,我是累了。”


    葉郡庭捏著手機,他很想給黎姿曼打個電話,剛才他確切的在關電梯門一刹那,看見了她渾身是血的模樣。


    想了想,還是忍住了,不能給她帶來麻煩。


    ————


    京市,烈士家屬軍區大院。


    在窗戶前,背話劇台詞的薑雪突然感到一股天旋地轉的眩暈感。


    她搖搖頭,又沒了。


    旋即,她門上貼著的黎姿曼月亮女神海報,掉了下來。


    “怎麽掉了,膠水不牢固嗎?”


    薑雪念叨著,給海報重新粘門上,剛粘上,她鬆手之際,海報又掉了。


    “咦?怎麽迴事…”


    她特意多按了一會膠水,還是沒粘上。


    “明天去買新的膠水,膠水不牢固,真是的,髒了我曼曼姐的海報。”


    薑雪萬分珍惜的把海報放在床頭,繼續背台詞,卻怎麽也靜不下來心。


    溜著手機再看,似乎是在等什麽消息,她心裏有一種很強烈的預感,好像是誰出事了。


    可她奶奶上個月剛剛壽終正寢,在這世上她已然是孤身一人了。


    怎麽還會有奶奶過世前的離別恐慌感呢?薑雪想不明白,刷視頻,看手機,就是睡不著覺。


    ————


    京市西城區別墅,孟家。


    孟元看連續劇正入迷之時,突然眉心猛跳一下,他頓感不好,搖搖頭。


    在客廳的黃穎喝茶,端在手裏的茶杯好端端的碎了。


    半滾燙的茶水灑了她一身。


    “快來醫生。”孟元揉著眉頭喊道。


    “不用醫生,水不太熱,我換一身衣服去。”


    她起身往屋子裏走,黎盈捂著心髒處從房間出來。


    “黃穎,我心口不舒服,我給曼曼打電話,她和鶴煜都不接呢。”


    “快來醫生,給你看看,可能他們倆又去哪玩去了,沒拿手機,別擔心,家裏有保姆保鏢的照看著呢。


    你早點睡哦。”


    “好吧,我心裏慌的不行。”


    醫生來到,扶著黎盈迴屋吃藥,她手捂著心髒處,沉沉睡去。


    黃穎換好衣服出來,好端端的走著,啪嗒,摔了一跤。


    孟元趕快起身扶她。“這是怎麽了?”


    “沒事,老了,站不穩了。”


    叮鈴鈴。


    孟元和黃穎齊看向放在茶幾的手機,猛地心沉了一下,覺得不好。


    黃穎接了。“怎麽了?”


    “太太,少奶到了京市,出了車禍,我們快到姿曼醫療公司。”


    “什麽?曼曼出了車禍,在京市?”


    “是,少奶和沈公子迴來的,你們快來吧。”


    霎時,黃穎掛了電話,和孟元往姿曼醫療公司趕。


    ————


    沈家豪車在京市西城區橫衝直闖幾條街之後。


    沈鵬終於給黎姿曼送進了搶救室,他不放心,要親眼看著醫生們搶救她,千萬不能出岔子。


    被小護士禮貌的請出去,他蹲坐在搶救室門口的走廊,渾身上下沾滿了血,黎姿曼的腦袋流出來的血,流了他一身。


    原本黑麵料的西裝,浸了血之後,變得油亮。


    在被薄霧似的月光一裹,整個人凍的渾身冰涼,打著哆嗦,蹲在牆角,顯得可憐淒涼。


    沈家保鏢。“沈董…”


    “閉嘴,閉嘴。”


    保鏢抿著嘴退下,不知道的還以為沈董再次死了親媽,和秦麗嫻安樂死過世前一樣,他在蹲在走廊裏,不停的落淚打著哆嗦。


    而今天,他親手觸摸到溫熱鮮豔的淋漓鮮血,是在黎姿曼身上流出來的。


    就好像在他身上流出來的一樣。


    沈鵬手緊揪頭發,腦袋往腿裏縮,整個人縮成一團,身子抖的更加厲害了。


    耳邊縈繞,帶著哭腔的鶯啼。


    “哥哥,對不起,對不起,我對不起你。”


    “曼曼,你做了什麽?為什麽會說對不起?”


    有著猴腦著稱的沈鵬,此時此刻陷入深深懷疑之中。


    黎姿曼到底是誰,他為什麽會對一個毫無血緣關係的女人痛苦流淚呢??


    好像…好像她特別依賴自己。


    “哥哥,我害怕,你抱著我,我害怕。”


    曼曼抱著自己的時候,好像真的是受了傷的妹妹抱著哥哥尋求安全感。


    他對黎姿曼無男女之意,這是很早之前就確定得了,黎姿曼對他也一樣,要不然絕對輪不到孟鶴煜上位。


    還有,她和孟鶴煜吵架時,望向自己,眼底流露出那股彌天的委屈,好像他參與了欺負曼曼的行徑。


    可沈鵬捫心自問,他對得起黎姿曼,縱觀他長這麽大,身邊的女孩。


    除了陳曦,就隻有黎姿曼能讓他百般包容細心嗬護。


    而且,對黎姿曼越好,他就越舒然,隻要看見黎姿曼笑,他不自覺嘴角會上翹。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


    沈鵬怒喊一聲,他憤然起身,揪住了孟家保鏢的衣領。


    怒目圓睜著罵。“草泥馬的,你們算什麽保鏢,你們怎麽保護的我妹妹,啊?”


    沈家保鏢上前勸。“沈董,你這是幹什麽?”


    “滾。”沈鵬撒開孟家保鏢,狠狠給了沈家保鏢一腳,接著踹向孟家保鏢。


    “你們幾個幹什麽吃的,眼睜睜看著我妹妹被車撞嗎?啊,你是不是不想活了,是不是!!”


    無一人敢說話,全都低著腦袋認錯。


    沈家保鏢還是第一次看見沈董發瘋打人,平日裏沈董喜歡和他們歡笑打鬧。


    偶爾會踢他們一腳,從不用力氣,可剛才這一腳,下了狠勁了。


    “嗚嗚,你們該死,我也該死,孟鶴煜更該死,我沒保護好曼曼,沒保護好我妹妹,我妹妹。


    曼曼,我拿你當我親妹妹看,你可不能有事啊。”


    打完人的沈鵬,蹲在走廊哭的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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