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嘴唇的形狀,都是涼薄的。


    「我的學長,你覺得惡犬瘋狗,應該怎麽對待仇人?嗯?」


    最後的一字尾音扯出了滿滿的嘲諷。


    「還愣著幹什麽?」狄邇涼颼颼地掃了麗莎一眼,「動手吧。」


    「……」


    麗莎取來藥盒,給沈南的頸側傷口上藥包紮後,再度指了指一側的床。


    「你把人抱那麽緊,別指望我能做全身檢查。」


    兩個alpha隔空僵持了一會兒,最後竟是狄邇做出了讓步。


    麗莎把執行官大人「請」迴原位,她自己則抱著個半人高的箱子走到床邊。


    「別怕,小寶貝兒,」麗莎小小聲道,「我才不會跟那個變態一樣不懂得憐香惜玉。」


    這個女alpha滿嘴輕佻,真正動起手來,卻相當的有分寸。


    她就借著那一箱子古古怪怪的器械,幾乎沒怎麽觸碰到沈南的身體,就把他的情況摸了個七七八八。


    「怎麽樣?沒有感染什麽病毒吧?」狄邇的聲音從背後飄了過來。


    麗莎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她眼前的這個年輕人,擁有omega專屬的妍麗五官,皮膚、髮絲,無一不是柔軟的。


    可就是這麽一副脆弱洋娃娃般的軀殼下,卻隱藏著滿目瘡痍的舊傷。


    麗莎認得其中的某些手段。


    ——不會在皮膚上留下傷口,卻能叫人生不如死的手段。


    眼前的這個omega遭遇的,遠遠不止 「一些」。


    麗莎的目光發著顫,猶疑地落在沈南的臉上。


    他很敏銳,已經察覺了女醫生的失態,與她對視時,那雙迷人的眼睛靜得漾不開一絲漣漪。


    「麗莎?」沒有得到迴答的狄邇蹙著眉頭,起身走了過來。


    沈南朝女alpha微微的搖頭,目光中流露出一點乞求的意思。


    狄邇腿長步子大,須臾間就走到了床邊。


    他先看了一眼床上的omega,而後轉向異常安靜的麗莎:「如何?」


    「……沒有感染病毒,」麗莎借著收拾器具的動作掩飾自己的情緒波動,「就跟大部分末日裏挨餓的可憐蟲一樣,有比較嚴重的胃病。」


    「胃病?」狄邇眉峰下墜,「一個敢在怪物堆裏跳車的人,會搶不到吃的?」


    沈南確實有胃病,不過是在冷山會的那十年得的,跟末日沒關係。


    就如狄邇所說,他要找點填肚子的東西,還是沒問題的。


    至於眼下空空如也的胃,那也是在排隊等待進城期間熬出來的。


    不過,這倒是為麗莎的說辭提供了證據。


    「跳車那叫有膽量,」麗莎抱著箱子走往另一邊,「能不能搶到吃的,那需要本事。」


    狄邇沉默了,他用審度的目光將沈南再度看了一遍。


    其後不得不承認,床上躺著的這個omega,與他記憶中那位飛揚跋扈的軍校第一,除了相似的皮囊之外,再也找不出其他的共同點。


    狄邇因為這個發現陷入了莫名的煩躁。


    他揉了揉額角:「其他呢?」


    麗莎背對著alpha軍官: 「沒、沒什麽……但是他比較虛弱,還是需要養一養。」


    狄邇露出冷酷的笑意:「你想多了,他什麽大風浪沒見過?區區胃病,根本無需在意,我說的對嗎?學長?」


    沈南一點餘光都不想分給狄邇,他兩眼空空地望著天花板,像具任人擺布的洋娃娃。


    狄邇的怒氣更深了一層。


    他不喜歡這樣的許念穆。


    一點都不喜歡!


    於是,更多殘忍的話緊隨其後:「還有呢?他的腺體情況怎麽樣?生殖腔內有多少個alpha的遺留標記?」


    「……我看你是真瘋了。」


    麗莎與狄邇是生死之交,與他相識了近十年,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老友這般的失態。


    麗莎想告訴他,這個可憐的omega腺體完好,腔道仍是處子之地。


    可是不遠處的沈南,正目光盈盈地望著她。


    「……」麗莎選擇了沉默。


    狄邇把女醫生的沉默當成了默認,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握成了拳頭。


    半晌,冷酷的聲音再度響起:「給他做修復手術。」


    麗莎瞪圓了雙眼: 「喂,我這裏就是一個三無黑診所,你敢讓他在這種連手術床都沒有的地方做嗎?」


    之後的片刻,小小的空間內,誰也沒說話,隻有或輕或重的唿吸聲。


    「給他定做一張麵具,」狄邇忽然換了話題,「弄醜一點。」


    這個要求不算過分,麗莎答應了:「給我兩天時間。」……


    前後一折騰,等沈南離開地下診所,迴到狄邇的灰色房間,天都已經黑了。


    桌子上還放著冷掉的肉湯,正是把沈南從昏睡中喚醒的那碗。


    沈南隻是稍微看了一眼那肉湯,狄邇就注意到了。


    「餓了多久?」alpha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淡。


    「兩三天吧,」沈南自己也不太確定,「從到城外排隊開始。」


    狄邇把他丟迴床上,動作並不溫柔,但遠沒有看上去那麽粗魯。


    「不要嚐試逃跑。」狄邇將一枚黑色的項圈套在了沈南的頸項上,「這後麵有一根細針,隻要我這邊摁下啟動,針頭上的信息素誘發劑就會注射到你的腺體裏。」


    「你——」這是繼診所之後,沈南情緒的再一次震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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