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抗拒之意溢於言表,宣榕便轉而問?道:「還有?一事,我沒想明白,很是好奇。但若是昔大人不想說,就算了。」


    昔詠道:「您請問?。」


    宣榕抿了一口涼茶,沁人心脾的茶水潤澤了嗓子,她嗓音像是煙雨江南,柔和溫恬:「你當時為何會跌落懸崖?」


    這一次,昔詠沉默地比之前?哪一次都久。


    久到宣榕以為她不會坦白。


    可到底,小郡主有?恩於她,為人臣子,還是得口吐真言。


    昔詠閉了閉眸,認命一般道:「臣當時受人追殺,跑到一家農戶,那家女?兒給我換了身裝束。追兵一路追,我一路逃,最終把?他們都反殺在崖邊,我也跌落到了邵關底。還好那裏樹高葉廣,有?所緩衝,沒摔死,隻?斷了腿。」


    宣榕驚詫:「誰要殺你?」


    「陷害昔家的那批人,不止一家,尾隨灼弟來此——就是宋灼,都說他是我未婚夫,其實我一直當他弟弟。」昔詠嘆了口氣,「在亭坡案翻案之後,這幾家都削職流放了,也算報仇雪恨,不說出來汙您耳朵了。」


    宣榕認真聽著。


    她斂眸垂目,睫羽盈光,須臾輕道:「確實算是救了你的命。昔大人,你若難以抉擇,可平調去盛州駐守。」


    昔詠定?定?看向她,一口迴絕:「不必。加上最近三年,微臣在安定?附近前?前?後後待過八九年,沒人比我更熟悉這裏,也沒人比我更了解西涼軍情,多謝郡主關心……」


    宣榕溫聲道:「那既然?如此,十年前?你是如何做的,如今,也能如何做,對罷?」


    十年前?,「趙越」生擒西涼儲君,就算顧忌了私情,也未影響軍國大事。


    十年後,早已成為一方將帥的昔詠,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立了軍令狀:「這是自?然?。」


    與?此同時,後方院落,一隻?蒼鷹悄無聲息地落在窗柩。


    鎖住琉璃淨火蠱的匣盒,被一隻?修長的手把?玩著。


    耶律堯端詳著重迴他手的毒蠱,神色莫測,半晌,才把?小盒放到一邊,折起信頁,塞入鷹腿竹筒,淡聲道:「去,告訴他們,我不日迴來。」


    蒼鷹急得左右橫跳。


    耶律堯道:「具體哪一天沒想好,我得跟迴望都清理點舊物——哈裏克要是真廢物到,三年都撐不下來。」他頓了頓,實在找不出評述,隻?能冷漠無情道:「那他就順其自?然?吧。」


    順其自?然?,被敵殺死。


    反正草原之上,自?然?之法?本就殘酷,優勝劣汰。


    今生明死。


    邵關崖底這一出插曲,讓本就緊張的安定?更添波瀾。


    據說韓玉溪二?逃二?捕,被昔詠連夜抓迴來。而昔帥近期脾氣似乎不佳,手段愈發偏激,老頭子差點沒崩潰,又是倒豆子一樣,把?西涼如今官員任命、各方勢力糾鬥,都交代?了個?底兒掉。


    這種情報密信,都會匯報望都。


    有?一封也謄抄到了宣榕手上。


    彼時,她已領人返程,沿著西線往北,在城中驛站歇腳換馬。看完密信,宣榕思忖片刻,吩咐道:「給庭芝也抄送一封。有?人和我齊官員牽扯,立刻扣押審辦。軍情緊急的節骨眼上,要慎之又慎。」


    隨侍應道:「季大人近來在外辦案呢,直送他手,還是送歸望都府邸?」


    「何處辦案?」


    「蜀中吧,不過這是半月前?的信兒,我估計也返程了。咱們說不準還能碰到他。」


    這位內侍有?點言出法?隨,經常能隨口說中。


    這次同樣,行經秦州時,剛入驛站,就看到一人站立亭下,風姿端謹。青色官袍一塵不染。


    似在等人。


    見到宣榕,季檀露出一個?微不可查的笑意,行禮道:「昨夜守官說您會到,我還在想哪裏有?這麽湊巧的事。沒曾想,當真如此妙不可言。」


    宣榕腳步微頓,頗有?點驚喜:「那你們同我一道歸京?」


    季檀拒絕:「押解犯人呢,就不蹭您儀仗了。明日臣得先?行,您一行慢慢修整便是。」他這才抬起眼睫,視線落到前?方,微微一頓:「郡主,這位怎麽在……」


    幾乎是與?此同時的,耶律堯輕笑一聲,湊到宣榕耳邊,用隻?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道:「絨花兒……」


    聲音抬高些許,隨侍和季檀都聽到他似是帶了些許不善,但臉上笑意誠摯坦蕩,問?道:


    「這位是誰?」


    第95章 針鋒


    監律司本就掌管昭獄, 搜集天下?情報,更何況兩人見過?。


    季檀對耶律堯身份一清二楚,自認對方?同樣, 絕不該看他?猶如陌生人。


    這不對勁。


    於?是,季檀搶先別過?話頭, 道:「郡主!聽說您有信想要抄送於?臣, 要派人送迴望都, 此番遇見, 不就省了來迴波折麽——您要吩咐何事,直接知會便是。」


    這麽一提,宣榕立刻想起安定送來的密信, 點?了點?頭:「你隨我來一趟。」然後才轉過?頭,向耶律堯溫聲解釋道:「季檀季大人, 掌管大齊監律司。你以前也見過?的。」


    耶律堯勾起一個涼薄的笑:「那怪不得眼熟得緊。」


    郡主要與臣屬商討密事, 隨侍便先行收拾內務。


    眾人挑選房舍、牽馬入廄、對接行程, 不出片刻,便自覺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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