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人試著祈求宣榕:「容小姐,夫人是為了您,才對曹孟痛下殺手的。若非席上曹孟誇口,說等曹都尉來了,讓他用軍中的法子給您除牙卻指,做成像念蘭一樣的人偶,夫人不會貿然痛下殺手。」


    「對對對,夫人說您心善慈悲,幫了瓜州那麽多老者孩童,不該被囚在後宅裏一輩子。她……」


    有人哽咽:「她給我們分了小刀,說,等曹孟死了,我們每人割下他一塊血肉,趁著夜宴運出去,就能徹底抹去他的痕跡。」


    她們是為了我。選擇在那天動手殺人的。


    這個念頭猶如閃電,擊入了宣榕的腦海。


    如果沒有耶律堯橫插一腳,將人擄來。


    那等待曹孟的,將是死後肢解,查無此人。


    宣榕一時默然,隔了很久,才迴過神來,問了個毫不相幹的問題:


    「曹夫人叫什麽?」


    她們微微一愣。


    宣榕重複問了遍。


    「不知其姓……但名如鳶。」


    宣榕便道:「曹夫人會死,但如鳶,能活。」


    *


    翌日,天朗氣清。昔詠與駐軍聯絡歸來。


    她和隴西郡守府打了幾天交道,沒有跟進這邊案子,便問了一嘴情況:「曹夫人被送走了?」


    宣榕微微一笑:「什麽曹夫人?」


    昔詠一愣:「就、就曹孟他……」


    宣榕打斷她,溫聲細語問道:「昔大人,你說的是那位,在被押送前往隴西審判路上,掉落懸崖,死無全屍的曹夫人嗎?」


    昔詠反應過來什麽,頭皮一麻,一股由天靈蓋而起的震撼襲遍全身。她壓低聲問道:「郡主,您把她……」


    「她們去江南啦。」宣榕倒也不打謎語,她拿起長柄木勺,從水池裏舀水蒔花,似是心情愉快,笑得眉眼彎彎,「江南風光好,希望她們過得開心。」


    賜爾以新生,願爾生雙翼。


    扶搖乘風起,前塵已散盡。


    而與此同時,已隔數百裏外的馬車上。


    曹夫人麵露遲疑,對著趕車的馬夫和幾名侍衛道:「幾位官爺,這似乎不是去隴西的路……你們是不是走錯了?」


    「哪裏跟哪裏呀?」那馬夫語氣輕快,架著馬車噔噔噔得跑,馬蹄在青石板路上踢踏作響,「小主子讓我把你們送去江南,我跟你們講,那邊風景可好了哈哈哈,有吃的有喝的有玩的。最重要的是,有學堂、繡坊和天機閣,三百六十行,熱鬧得不行!無論你們是想讀書識字,還是做手藝養活自己,都行。」


    曹夫人半晌沒迴過神來。


    就聽到馬夫忽然想到什麽,撓了撓頭:「對了,你可能要給自己想個新名了。小主子說,已經安排了人給你們做新的通關文牒和戶部身份。你和那位胡姬妹子,想取什麽名兒啊?」


    很久之後,有人輕輕道了一聲:「如鳶。」


    *


    這起案子開始得轟轟烈烈,結束得悄無聲息。


    宣榕將收留的老人,送去最近的德善堂,又為孩童找好出路,給他們找到各自喜歡的營生——


    便啟程東歸。


    行至半路,收到了一封信箋。


    隴西郡守邀她去府上做客。


    彼時,宣榕正在客棧臨窗展信,越讀,眉間越蹙。


    耶律堯在庭裏餵鷹,頭也不迴,卻仿佛能猜到她的表情:「不想去就別去。」


    宣榕奇了:「你怎麽知道我不想去?」


    「你嘆了口氣。」


    宣榕:「……」


    第9章 晚宴


    昔詠也在庭中食槽邊馴馬,聽到宣榕概述信裏內容,皺眉道:


    「我再三叮囑曹如野不要泄露您行蹤,不會是他說的,可能是他底下人口風不嚴實。」


    怕曹如野從此在他主帥這裏,掛上「禦下不嚴」四字,宣榕試著給他說了句好話:


    「不一定是從他那得到消息的,說不定早有人在盯我行蹤。畢竟,今春百花宴我借病缺席也就罷了,宮裏中秋晚宴同樣神隱,若是有心,能覺察我不在望都的。」


    「更何況,把如鳶夫人送去江南,動了公主府的私兵。」宣榕將信中請帖拿出,


    「唔,而且他說的含蓄,請『指揮使昔大人』及『貴客』蒞臨——沒提我身份呢。」


    昔詠:「那您……」


    宣榕看了眼時辰:「收拾一下,明日赴宴。」


    耶律堯本以為她不喜這種宴席,聞言微微一愣,將護腕上的鷹放飛:「你還是打算去?」


    「去。」宣榕垂眸,長睫斂蓋情緒,「他想請教慈善堂和學堂如何開辦,於百姓大有裨益,我為何不去?」


    *


    其實宣榕並不喜酒宴。


    更何況,這或許是一場鴻門宴——隴西郡守名章平,在京城做過小官,無功無過,後被外放到地方,反而風生水起,連連提拔。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章平的恩師蕭越,曾經主審過「亭坡」一案。


    將昔家人判了重刑,唯獨留下個七歲女兒,流亡江湖,後來一路隱姓埋名做到副帥,才直接跪陳皇庭,祈求複查這一舊案。


    宣榕記得重審結果與初判大相逕庭,蕭越自然被舅舅遷怒,以辦事不力的罪責革職。


    這位七十多歲的閣老,在歸家途中感染風寒,一命嗚唿了。


    一個狼狽不堪的收場。


    所以章平很有可能來者不善。就算不奔著她來,也是奔著昔大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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