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半句,怎仿佛在表態似的,形容周全詳盡。男子墨瞳中竟隱一絲幽深訴求。


    魏妝可不會上當,暗自含起櫻唇:如此交情的兄弟都不知他已定親,果然呢,從開始就沒把此事放心上。


    她望向褚二公子,記憶逐漸湧現了上來。


    記起褚琅馳,前世乃是個武將軍,手中握有兵權,梁王有心拉攏他入局。


    梁王是德妃的兒子,德妃則是太後的外甥女。自皇後故去之後,謝家長房改向太後靠攏,謝敬彥起初誰也不明顯表露。


    及至箭在弦上的緊要關頭,他卻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臨時套用了褚琅馳的兵權。把褚琅馳本人都耍懵,來了個出其不意,以一己之力力挽狂瀾,將冷宮的廢太子推上了皇位。


    好在新帝登基後,確是個賢明的帝王,全然不似囚禁於冷宮時的狂鷙羸弱。


    謝敬彥等於也算變相攜褚府躲過了一劫。但宣王與梁王可就下場淒淒了,流放的流放,五馬分-屍的分-屍。以謝左相沉淵叵測的深謀遠略,斷不會給朝權留下後患。


    當然,誰知他是否因曾誤會魏妝給他戴過綠帽,而公報私仇撕了梁王。謝敬彥的淩厲狠辣都在內裏,幾不形於容色。


    甚至為了消弭關於新帝非嫡脈的傳言,他掌令篡改編史,還把親爹謝衍都給軟禁了一段時間。


    ……


    魏妝忽然想到,這褚二公子,家境寬鬆,長輩仁愛,無關風情。前世總顧著操兵打仗,到近三十五了都未成婚。


    若然還要嫁人的話,她倒是可以考慮。隻看褚府的後宅安閑悠樂,也算值得。


    她睨了一眼沈嬤,心下尋思,正好叫奶娘鬆動鬆動念頭。並不需在謝三郎一根繩上吊著,免得何時又整出什麽蛾子來。


    見褚老夫人介紹,魏妝便拂裙起身,盈盈搭腕一禮道:「魏妝見過褚二哥,謝三哥。」


    謝敬彥,他排在後麵。


    允許旁人喚她魏妹妹,卻獨隻讓自己與母親喚她全名。


    謝府豈有對不住過她?


    綠椒站在旁側,瞧得不由心一沉。魏小姐對三公子怕是真無一點意思的,怎會如此?那綠椒留在傾煙苑伺候,還有甚麽可企圖?


    婢女焦急地瞥了眼謝敬彥,卻發現三公子容色少見的寡鬱……主動給魏小姐安排銀絲炭的也是他。


    看來得迴去和二夫人另想個法子才行。


    褚琅馳聽著少女柔嫚問候,都有些不太會措辭了,應道:「魏妹妹不必客氣……就是怎麽的,瞧著你莫名眼熟!」


    褚老夫人頗為瞭然地看穿,接過話茬道:「馳郎說眼熟也不算錯,從前阿妝抱到府上來時,還是個粉嫩嬌糯的繈褓兒。你五歲了,拽著她小手,眼睛盯著都捨不得挪開。卻奈何老太傅一意要以訂親報答魏侍郎,這便成全了謝府一樁親事。可惜呀,卻要退婚了。」


    老婦嘴上一副惋惜的樣子,實際卻舒了口氣的那種暢然。


    又提起魏祖父救過謝祖父一事,謝敬彥心底凜了一凜。


    那原屬於他應盡的責任。


    女子幽幽的媚嫵花息沁脾,攪得他心頭亂絮,想到有人竟曾攥過她手。明知不理智,仍應道:「我與魏妝退婚隻稍一提,待先忙完祖母壽辰,再行商議。此時定論,卻是尚早。」


    言罷,扯了褚二從花廳走出來。


    不是,此言何意?他從起初便對這樁婚事輕慢,莫非竟不想答應?


    魏妝聽得驚奇蹙眉,靈透的眸子裏溢出憤意。


    追著謝敬彥修挺的背影看了過去。


    往前院穿行,褚琅馳尚仍意猶未盡的樣子,酸澀問道:「對了,為何我喚的是魏妹妹,你卻可以直唿她名字?我見她似也不鍾情你。」


    謝敬彥這才稍感獨一無二地舒適了點,拂袖迴話:「不叫魏妝,卻應叫她什麽?」


    竟聽得褚琅馳答不上來,畢竟人家現在仍屬於未婚夫,有這特權。


    坐上豪適淨雅的馬車,一路往翟老尚書府行去。兩人在馬車上對弈,謝敬彥一改往日清修含蓄,殺了個褚琅馳片甲不留。


    褚琅馳起先還能悠哉,時不時發問一句,諸如「你可先前見過魏家妹妹?」「確是一直這般嬌美討巧麽?看得人心都跳不動了。」「退婚之事你何時處理?」


    謝敬彥但且溫和迴復,隻修勁手指攥著象骨圍棋,越殺越狠。殺得褚琅馳臉上一點麵子都掛不住,褚二最後隻得緘口,欷籲應對起來。


    第23章


    禮部翟老尚書已經等候多時了,正逢天氣晴暖、春光和煦,便在內府湖畔的亭子裏設了三張桌案。


    老尚書翟為希坐在當中,左右兩側分別是歸德郎將褚琅馳和翰林修撰謝敬彥。


    皆為前程似錦的年輕後浪。


    老大人特特拿出了珍藏的大紅袍,命侍立在桌旁的茶童沏茶。


    時盛京上到王公貴族,下到官吏富賈,都以品茶養花掛畫茗香為雅事,家中常侍有專人掌茶道之儀。


    隻見深褐色的茶湯徐徐旋落於瓷盞中,明亮醇厚的香氣便在亭子下充溢開來。


    翟為希捋了捋長須,攤開手道:「此乃我珍藏許久的寶貝,敬彥、琅馳,你二個品品看是如何?」


    褚琅馳這一路上被謝三郎殺得仍暈頭漲腦的,連束髮都撓得有些淩亂了。


    往常下棋輸多贏少是常事,可謝敬彥有收有放,沒見這麽淩厲煞氣。褚琅馳疑心他是否因女人而慍怒,可抬起頭看看,卻又玉質金相、凜若謫仙,看不出來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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