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言心不可能坐以待斃,看著丁尋理執掌同茂的船舵,開往她不認同的方向。


    既然要互相攻擊,抓住彼此的弱點,丁尋理最重視的研究是白晝,那她就從白晝下手。


    「你拔下白晝的記憶晶片後才讓她上船,這樣她就不記得曾經有一個真正的『丁一』出現過,就算在船上被別人套話,也無法暴露你的存在?」


    然後炸藥會讓那艘船沉入大海,甚至宋言心隻要抬抬手,連遺骸的打撈也可以從中運作,徹底抹殺白晝存在過的痕跡。


    宋淩羽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眾人的視野中,反正她們有著同一張臉,而此前丁尋理對白晝的隱瞞也讓旁人無法了解這個丁一真正的性格。


    宋淩羽沒迴答,默認了她的話,針頭抵在楚來的脖子上,紮進去。


    那一管化學試劑的起效需要時間,楚來感受體內血液間的變化,她問:「我死後,你打算怎麽拋屍?」


    宋淩羽答:「這旁邊就是海。」


    丟進海裏餵魚,屍骨無存。


    或許之前她也用相同的手段處理了君子蘭——難怪她把動手的地點選在港口邊的賭場。


    宋淩羽準備起身了,楚來卻側頭盯著她的眼睛:「如果可以迴到我剛進休息室的時候,我做什麽才能夠讓你不殺我?」


    一個將死之人很難還有那樣熱切而求知的眼神,宋淩羽竟真的隨著她的話思考了一瞬。


    「我接下來要去殺丁尋理,除非你能幫我。」


    楚來一怔。


    她這是什麽意思?


    「可是丁尋理就在船上。」


    宋淩羽搖頭:「我不知道他為什麽決定上船,但我會在他上船之前親手殺了他。」


    她的語氣不帶情緒,規劃了這麽多年,先摧毀白晝,再殺死丁尋理,這都已經成了她計劃中板上釘釘的環節,剩下的隻有執行。


    但這句話傳達的信息和楚來的認知不符。


    「那些炸藥不是你放的?你不知道他要上船?」


    宋淩羽同樣困擾,她從李子那裏接收到的新訊息有些不符合她對丁尋理的認知。


    她在楚來麵前坐下了,等待試劑在楚來體內發揮作用:「是丁尋理自己找人運上船的。」


    不知是不是試劑的刺激,楚來感覺體內發冷,血液仿佛不再流動,凝滯在血管中。


    楚來意識到到自己的推理從根源上出了錯,這場對白晝的追捕與摧毀,並不隻由杜偉森和宋言心兩方勢力在策劃。


    一個將白晝視為自己二十年來最重要的心血的人,一個在白晝產生反叛心理後不惜用各種手段拆卸她,在摧毀與重塑她的邊緣徘徊的人,當丁尋理在白晝的房間裏,和她對坐了七天的時候,他心裏在想什麽?


    他嘆氣,他落淚,他效仿古代的哲人思索一道終極難題,他所得出的答案是什麽?


    在他的世界裏,他的親生女兒在他的無視之下葬身火海,他的第二件作品從他身邊叛逃,他的妻子與他從並肩而行到反目成仇,他想要把控同茂,進行自己的研究,但事情走到現在這一步,他還能找迴當初第一次成功運行白晝程序時的初心與喜悅之情嗎?


    楚來眼中閃過爆炸之前她曾看到的那個閃著白色信號燈的方塊體,她曾從中聽到過微弱的信號聲。


    「白晝的主機也被他運上船了嗎?」


    宋淩羽點頭。


    就像他將第一個孩子落在火海中獨自離開一樣,他也可以親手摧毀自己孕育了二十年的第二個孩子。


    屋子裏陷入一時的寂靜。


    此刻宋淩羽思考的是船上是否出了什麽變故,讓丁尋理冒著爆炸的風險也要登船查看。


    而楚來得到了想要的迴答,卻已經在試劑作用下沒有力氣再睜開眼。


    難怪三次循環裏,隻有第三次丁尋理上了船。


    因為隻有第三次循環,白晝被喚醒了,在宋淩羽沒有重新切斷信號的情況下,丁尋理得到了白晝上船的消息。


    楚來明白過來,上一次循環結束前耳機裏傳來的那段丁尋理和白晝的對話暗藏著她尚未察覺的含義。


    酒庫的領班說,隻能在香檳派對開始前的十分鍾開門。


    這是一個確切的、位於晚上的時間點。


    爆炸發生之前,耳機裏斷斷續續地傳來丁尋理說「雖然提前」的聲音,最後他說,生日快樂,該走了。


    那個白晝放給楚來的視頻裏,她覺醒的那一刻,白晝與丁尋理對視的時候,也正是一個夜晚。


    她不知道丁尋理做出這個決定時,是否有宋言心在背後的激將,而宋淩羽又在其中幫他打通了多少關節。


    但從結果來看,最終導致那場爆炸的,是丁尋理。


    意識已經開始模糊,但楚來的大腦仍頑強地拚著最後的時間思索著。


    她對丁尋理的了解實在有限,所有的評價與猜忌凝聚成一個問句,好在還有下一次醒來的時刻,留給她繼續追索答案。


    如果說親手炸毀白晝還能理解,那麽自己也上了船,甚至最後一同葬身在爆炸之中,丁尋理是為了什麽?


    他瘋了?


    第47章


    楚來睜眼。


    藥劑的副作用像是帶進了夢裏, 她有些昏昏沉沉的。


    當她支撐著坐起來時,正好迎上那支熟悉的左/輪/槍雕塑。


    上一輪循環獲取的爆炸信息量擠得楚來大腦生疼,她扶著頭環顧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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