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臉上神色近乎狂熱,甚至開始抱怨為什麽這家賭場規模這麽小,還設置了押注限額,隻能讓她押五萬,就憑這手氣,她能贏更多。


    楚來的籌碼十五萬十五萬地往外給,旁人都覺得午夜大小姐闊綽,這點錢不過是灑灑水,隻有她自己心如刀絞,要知道她在下城區的時候連一千五的房子都租不起。


    方才的豪氣早就隨著一張張籌碼的離去消散了,當初看著金指賺錢容易,沒想到在她這裏,才剛起步就快把本金全賠光了。


    楚來的視線落在那位賭客的轉運手串上,甚至思考起了莫非冥冥之中真有玄學的可能,早知道這東西這麽好用,當初她上船前也該弄一串來戴戴。


    荷官清桌麵發牌,那賭客搓了搓手,又推了五萬的籌碼在「閑」的位置上。


    整張桌子隻有她一個人在下注,人們興奮地聚集在她身後,反倒是楚來這邊冷清了下來。


    就在她把關於轉運手串的幻想從腦海中拋棄,開始沉下心思考輸光錢後的對策時,一個女人經過她身旁,將五萬的籌碼放在了「莊」的位置上。


    她轉頭對楚來揚了揚下巴:「我也想玩一拖三,怎麽樣,你同意嗎?」


    荷官停下揭牌的動作朝這邊看,楚來一怔。


    麵前這個女人看上去三十歲出頭,穿著十分低調,黑襯衫白西褲,頭髮剪得很短,除了船上用於識別身份的通訊手環外沒有戴任何首飾。


    她的衣服找不到品牌標識,不同於楚來那套看不出牌子的二手機車服,那件襯衫光是看版型和質感就知道價值不菲。


    更何況她還戴著一副眼鏡——在醫學已經相當發達的這個時代,能上這艘船的客人,根本不缺錢治療視力問題——楚來猜測那副眼鏡應該是某種搭載了電子係統的設備,隻不過因為太過先進,反而和普通眼鏡一樣輕便。


    「章兆,認識一下。」


    麵對楚來打量的眼神,她索性大大方方地伸手,楚來迴握上去。


    章兆給楚來的感覺很奇怪,她不像是會出入賭場的人。楚來從她身上看到的是一種能掌控全場的自信,這種人往往不屑於把希望寄托在運氣這種虛無縹緲的事上。


    但眼下章兆卻在和那個賭客相反的位置上下了注,那幾張放在莊位的籌碼像一份結交她的投名狀,無論誰贏誰輸,楚來都不會虧掉十五萬。


    就憑這一點,楚來有種預感,章兆不是衝著讓她虧錢來的,於是她朝章兆點頭:「我和你賭。」


    人群分流了一部分到章兆背後,議論紛紛地看起了熱鬧。


    那個賭客看到章兆在「莊」上壓了籌碼,也有些緊張,陌生人加入賭局像是某種信號,寓意著她的好運氣快要到頭了。


    荷官把牌一張張揭開,賭客屏氣凝神,章兆卻顯得有些心不在焉,她朝人群外圍望去,像是在找人。


    籌碼碰撞聲讓章兆移迴視線,牌桌上,「閑」又一次贏了,那個賭客正興高采烈地把籌碼往身邊攏。


    就是這麽一轉頭,章兆輸掉了二十萬。


    眾人都看向章兆,五萬籌碼已經被收走,大家在等著她給楚來補上剩下的十五萬。


    可她手插在兜裏,站著沒動,那條西裝褲被熨得很服帖,看不出來兜裏能裝下十五張籌碼。


    就在賭場經理試圖打圓場時,一個頭髮染成亮紅色的少年粗暴地撥開人群走了進來,將手中的籌碼箱重重放在章兆身邊的桌上。


    當著那麽多人的麵,他絲毫沒有壓抑臉上的不滿,對著章兆抱怨道:「我是來給你當僕人的嗎?」


    所有人齊刷刷地去看他的手腕——他戴著一個淺綠色的通訊手環,是船上客人攜帶的侍從需要強製佩戴以用於識別的標識。


    侍從說難聽點不就是僕人嗎,這小子什麽情況?


    章兆沒理他,打開籌碼箱——這個籌碼箱比楚來身邊那個要大一號,裏麵整整裝了三百萬籌碼。


    少年見她不答,更加不滿,垮下臉剛要說話,章兆輕描淡寫地開口了:「如果再控製不住情緒,就去房間裏吃藥,然後等著我迴去給你做治療。」


    一時間場上鴉雀無聲。


    大家都能感覺到,章兆所謂的「藥」和「治療」一定不隻是什麽普通的治癒手段,因為那個原本怒氣沖沖的少年在聽到她口裏的話後打了個寒噤,像隻剛開始發脾氣就被主人踹了一腳的狗一樣,老老實實地在章兆身邊原地坐下了。


    是的,沒有凳子,他就這樣直接坐在了賭場厚厚的地毯上,盤起腿望著章兆的褲管冥想起來。由於他睜著眼睛,看上去更像是在發呆,卻對旁人的驚訝目光絲毫沒有察覺。


    眾人肅然起敬。


    牛郎店裏也不是沒見過有特殊癖好、玩得很大的客人,但這個少年看上去才不過十八九歲——要知道聯邦規定的成年標準是二十歲——從言行舉止看來社會化程度極低,怎麽看都是因為在章兆那裏吃了不少「藥」,接受過不少「治療」。


    不愧是q14區的牛郎店,光明正大地玩得這麽狂野。


    章兆朝楚來抱歉地笑了笑,將十五萬籌碼遞過去,卻並不打算對腳邊的少年做更多解釋。


    楚來接過籌碼,越發覺得奇怪。


    章兆的派頭看起來沒把任何人放在眼裏,卻唯獨對午夜很感興趣。


    她的態度與其說是有意巴結,更像是「隻有我們兩個是一邊的,我們和那群人都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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