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4


    她的聲音悽厲。


    宛若泣血的鶯兒, 於殘春中發出最後一聲哀鳴。


    鮮血汩汩,自男人胸膛前噴湧而出,那一柄匕首仍插在步瞻的胸前, 沒有人敢上前將其拔出來。


    柳恕行的衣物還未燒幹淨。


    地上殘存一片焦黑色, 冷風乍一吹過,焦黑的灰燼便與煙雲一同消散。


    此情此景, 薑泠隻覺得心底一陣刺痛。


    那痛意讓她難以唿吸。


    她看著麵前的步瞻。


    “你殺了他嗎?”


    “是你殺了他嗎?”


    熹微的日影灑落, 落於?男人胸膛處的匕首上,折射出一道駭人的寒光。


    步瞻也渾不顧身上的傷口,聽了麵前女人的話, 嘴唇動了動。


    “我……”


    他似乎想說什麽?。


    那刀刃幾乎是擦著他的心髒過去,巨大的痛意令他雙唇顫慄, 口齒之間剛一發出簡單的聲息, 唇色便“唰”地一下變得煞白。


    他的身形單薄,月白色的袍宛若烏蒙蒙的霧,毫無生氣地套在他身上。


    男人的身形搖搖欲墜。


    他伸出手, 反手握住那隻插在自己胸膛處的匕首。


    麵前之人赤紅著一雙眼,原本柔軟的烏眸之中也都寫滿了恨意。薑泠緊咬著同樣?顫慄的牙關, 眼淚“啪嗒”一聲, 滴在鎖骨之上。


    “主上!”


    談釗欲帶著左右侍衛上前。


    卻見皇帝再度抬起手, 製止住欲擁上前的人, 示意他們不要傷害到皇後。另一隻手用力, 一把將那沾滿血的匕首拔出。


    “皇上您——”


    左右錯愕。


    有血蜿蜒, 順著他的虎口之處, 沿著他的右臂, 滴在地麵上。


    他在冷風中失了力,被風一吹, ,麵色慘敗地傾倒下去。


    ……


    薑泠被談釗帶迴了皇宮。


    與她一同迴宮的,還?有柳恕行殘存無幾的衣物。


    她並未與步瞻坐在一起,而是兀自一人坐了後一輛馬車。馬車搖搖晃晃,她的麵上卻無過多神色,隻抱著懷中柳恕行的“遺物”,整個人心如死灰。


    她像是被抽幹了靈魂,看上去毫無生氣。


    談釗照應完步瞻那邊,又轉過來望向坐在馬車內的薑泠,見她這般,男人抿了抿嘴唇,似乎想要說些什麽?,卻又一直欲言又止。


    薑泠沒有注意到他。


    換言之,她的目光十分空洞,直愣愣望著前方?,沒有注意到任何人。冷風吹起車簾,坐於?馬背上的男人頻頻側首、朝車窗內望去,終於?還?是未敢說出隻言片語。


    藏春宮依舊是從前那般模樣?。


    宮中似乎經常有下人灑掃,院內、屋內都十分幹淨整潔,不見一丁點兒灰塵。見了皇後,周圍有麵熟的小宮人趕忙下跪,朝著她搖搖一拜。


    幾個月不見,她像是換了一個人。


    身上穿著樸素的衫子,一雙眼中不見任何情緒。


    她安靜地坐迴到藏春宮的榻上,將懷中的衣裳放在一側。這件袍子幾乎都已經燒爛了,隻剩下些零零碎碎的邊角,以及邊角上發黑的血印子。


    她悲從中來,忽然掩麵啜泣。


    女子聲音幽咽,穿過雕樑畫棟,徐徐飄至庭院之內。


    院子裏?的宮人隻覺得她哭得傷心,卻不敢貿然走上前去,隻任憑皇後娘娘在屋子裏?頭?哭著。


    “皇後娘娘……與皇上這是怎麽?了,何故哭得這般傷心?”


    “不知曉,這麽?多年,奴婢都未見著娘娘這般傷心過……總歸是主子的事,咱們做奴婢的還?是不要再多過問了。”


    宮牆另一頭?,傳來下人的竊竊私語之聲。


    “方?才我去長明殿,那邊是發生什麽?事了,殿門口圍了好多太?醫,都憂心忡忡的。”


    “皇上迴宮時麵色好像就不大好,好像是受了很嚴重的傷,昨兒個晚上長明燈宮燈一整夜未曾歇息過。我聽阿純姐姐說,好像、好像是……”


    “好像是什麽??”


    “好像……是皇後娘娘刺殺了皇上。”


    薑泠緩緩睜開眼。


    一覺醒來,天色漸明。光影透過窗牖,落於?眼前素白的床帳上。她懶懶地抬了抬眼睫,渾不在意宮牆另一端的聲息。窗外綠影葳蕤,一寸寸漫上窗牖這一頭?,薑泠隻眼瞧著窗欞處的那一點綠影,還?在發著冷呢寢殿的門忽然被人敲了敲。


    她迴過神,便看見綠蕪滿眼通紅地走了進?殿。


    不知為何,殿內的氣氛莫名有些壓抑。


    “娘娘。”


    對方?手上端著早膳,皆是她愛吃的糕點。


    也不知她有沒有聽聞薑泠“刺殺”皇帝一事,這小丫頭?放下早膳後,趕忙過來掀簾、拉起自家?主子的手。她的聲音裏?帶著顫音,像是剛剛哭過,又強忍著不在薑泠麵前落下淚來。


    “娘娘,您的身子可有被傷到。奴婢聽聞金善寺那邊起火了,和青菊都好擔心您呢。”


    她隻字不提步瞻受傷的事。


    正說這句話時,綠蕪餘光瞟見一側被燒焦的衫袍。隻需要這一眼,綠蕪立馬認出來此乃柳恕行的貼身衣物。


    她跟了自家?主子多年,一顆心早就跟主子連在一塊兒,自然也知曉薑泠的心思。見狀,綠蕪的眸光暗了暗,嘴上話語也是一默、小心翼翼地朝著床榻上的女子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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