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錯覺, 薑泠隱約覺著, 他的麵色看上去有些不大好。


    “你?去哪裏了?”


    她的聲音裏, 竟帶了幾分急切。


    聽出?薑泠的擔憂, 柳恕行怔了一怔, 繼而緩聲道:“我本在?被你?買花環, 在?街上突然被人認了出?來。我還來不及同你?講,隻得一路逃竄, 方才剛甩開他們。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正說著,他將另一隻花環遞過去。


    “這是在?山下買的,那一隻我未能親手送給你?。這一個……希望你?喜歡。”


    這是由桃花編織的花環,粉粉嫩嫩的,還殘存些花朵的馥鬱清香。


    見薑泠一時?間並未接過,柳恕行兀自沉吟了下,又道:“今日的事我都聽說了,那些人可曾有傷到你??”


    薑泠搖搖頭:“未曾。”


    見她麵上擔憂,柳恕行低下頭。


    “我聽聞那些都是西巫人,你?放心?,官兵已將他們一網打盡,那些人不會再在?京城作惡、傷及百姓。你?不必害怕,那些人也不會偷襲到金善寺來。”


    薑泠道:“我並不是害怕。”


    “那是什麽?”


    她總覺得身前這個男人的動作、神情?,甚至是麵上那一個極微小的情?緒,都有些奇怪。


    半晌,她聽見柳恕行問:“你?是在?擔心?,可否有人被傷到麽?”


    他的聲音很淡,似乎在?刻意隱藏著什麽情?緒:“你?是說皇上與太子殿下麽?聽聞那些箭矢與太子擦肩而過,太子殿下毫髮無損,如今已被人護送著迴了宮——”


    說到這裏,男人的話忽然一頓。


    緊接著,他微抬起眼簾。


    薑泠攥了攥手裏的花環。


    惦念著煜兒?無事,她心?中?的一塊大石也落了下來。她眉頭稍稍舒平,方一抬眼,忽爾看見對方眼中?似乎閃過一瞬的期冀。


    那一雙幽深的桃花眼,眸底微亮,似乎在?期待著她繼續問些什麽。


    正在?此時?,庭院內吹颳起一陣涼颼颼的風,將些許花瓣吹拂至窗牖之上。她的目光凝於那一抹亮色之上,就?連聲息也緩緩頓住。


    她沒有繼續往下去問。


    沒有問關?於步瞻的一切事。


    柳恕行眸光微黯下去。


    許是親眼目睹了箭羽朝著煜兒?飛射過去,薑泠仍是心?有餘悸。她的嘴唇微微發白,嫩綠的葉映入眼簾之中?,她忽然感到一陣無力。


    她沒有資格,也沒有能力去保護自己的孩子。


    “且說著小皇子,當真是可憐。年紀輕輕便與生母分離,被宮裏的乳娘下人撫養長大,從小未感受過半分親情?。如今薑氏更是被關?在?金善寺內,母子倆終不得相見……”


    那句話在?耳畔迴蕩著,與冷風一道吹刮而來,經久不散。


    她忽然走上前,忍不住抱住身前的男人。


    柳恕行身形一滯,渾身變得僵硬。


    他能感覺到,女子孱弱嬌小的身形無力地?靠了過來。她像是疲憊到了極點,身子骨又軟又散,渾身上下沒有了一點力氣。她的雙唇微白,眼睫輕輕顫抖著,終於,薑泠忍不住???,一滴淚從眼眶裏無聲墜於他肩頭。


    明明冬天?已經過去,明明仰頭便是明媚的春日。


    她卻覺得身上極冷極冷。


    男人雙手稍頓,迴過神,終於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將她迴抱住。


    他摟住女人細薄的腰身,動作十分珍惜謹慎。


    她的身形微微傾壓下來,恰恰壓到了他身上的傷口處,步瞻微微蹙眉,忍住那陣痛意,不忍將雙手撒開。


    他將她抱得越緊,她靠得越近,那傷口便越痛。


    那五根箭矢刺入馬車,被他躲掉了三根,其中?兩根卻是直直地?插入到他的身體裏。一根刺入心?口左旁的肋骨處,另一根穩穩地?紮入了他的大.腿,他還未感覺到疼痛,登即便看見那血流了一地?。


    血水濕噠噠的,從馬車裏流溢出?來。


    步瞻微微凝眉。


    眼前女子雖是身形單薄,可傾靠過來時?,依舊有些分量。他幾乎能感受出?來,自己方被包紮好的傷口處又被人壓得輕輕撕裂開來,皮肉潰爛之際,似乎有鮮血自傷口處溢出?,將他整件黑袍浸濕。


    所幸他穿的是件黑色的袍子。


    他微蹙著眉,掩去眼底的情?緒,將手平放在?女子後肩處,輕輕安撫著她。薑泠隻嗅到一陣極像旃檀香的味道,緊接著,便是對方微重的聲息。聞及,她驚覺二人的越界,後知後覺地?撒開手、往後險險倒退了好幾步。


    柳恕行抬起一雙烏黑昳麗的眸。


    撞入那雙眼,薑泠莫名感覺眼皮跳得厲害。不等她再開口,對方不鹹不淡地?掃了她一眼,繼而退出?了房門。


    他來到灶房邊,安靜地?推門走了進?去。


    風聲唿嘯而過,她的心?跳聲怦怦不止。


    在?金善寺的這些時?日裏,他們二人好似……太過於親密。


    ……


    步瞻方一走進?灶房,便將門微抵著,褪下那一襲玄黑色的長袍。


    恰在?此時?,窗欞上閃過一道人影,下一刻那人已停至窗台邊,低低喊了句:“主上。”


    是談釗。


    他手裏還拿著一些幹淨的紗布,和上好的金瘡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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