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瞻,都四年?了,你快將我關了四年?……就能不能放過我。”


    今日一過,已是第四年?了。


    男人深吸一口氣?,長?達四年?的忍耐,到達了極點。讓他閉上眼,從喉舌裏擠出一聲:“不能。”


    夜雨聲煩,窗外?風雪愈大。


    在大宣十二年?的冬天,薑泠原以?為,今年?一場大雪,明年?就會是一整個好年?。可自從她嫁給?步瞻,每一年?的雪都比前一年?的雪勢更大,她從期盼,到失落,再到絕望。


    直到……心如死?灰。


    薑泠忍痛,閉上眼。


    “你莫碰我,莫再逼我……你這?樣?逼我,我寧願去死?。”


    男人手上動作忽然頓住。


    他低下頭,隻見女子?身上布滿痕跡,她哭著,發?抖著,在他鬆手之時蜷縮成一團。


    她說。


    她寧願去死?。


    鏡子?嘭地一聲,別人打碎。


    薑泠駭了一駭,整個人不禁往後退。隻見鮮血自男人手背上汩汩流出,而她破碎不堪的身子?,亦在鏡子?裏麵四分五裂。


    步瞻抿著唇,眼神?一寸寸發?冷。


    片刻,他忽爾冷笑。


    “好啊,薑泠。那你就去死?啊。”


    冷風洶湧,讓她確信,今年?的冬天,比先前每一年?都要寒冷。


    都要令人絕望。


    他完全沒了興致,穿好衣裳,拂袖朝殿外?走去。就在他將要邁下殿的一瞬間,忽然聽見身後響起細微的響動聲,不禁轉過頭——


    薑泠彎下身形,從地上拾起一塊帶了血的碎片。


    男人唿吸一緊,腳下步子?竟怎麽也不停使?喚,飛快朝她衝過去,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隻差一瞬……


    隻差一瞬之間。


    女人的手被他緊緊握著,這?一迴,竟是他的右手在顫抖。


    步瞻眉心緊皺,看著她,麵上第一次有了慌張之色。


    碎片劃過皮肉,分不清是誰的鮮血,一點點滴在地麵上,蜿蜒了一大片。


    037


    她的右手手腕被步瞻緊緊握住。


    手腕之上, 還有一道鮮明的勒痕。


    周遭一時無聲?,隻剩下?夜風唿嘯,薑泠隻覺得自己的手被對方攥得極緊、極痛。那痛意不知是從哪裏發出來的——被繩子勒紅的手腕、被劃破的肌膚, 還有男人手上的力。


    步瞻緊緊攥著她, 唿吸微動。


    這是薑泠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緊張的情緒。


    地上,銅鏡碎了一地, 七零八落地倒映出二人的身影。她顫抖著, 麵上淚痕未幹,紅著眼睛看著麵前的男人。


    “步瞻,你?不要逼我。”


    說這話時, 她止住了哭腔。


    那一層柔軟的情緒碎掉,取而代之的是從未有過的決絕。


    聞言, 步瞻一怔。


    她竟是想要……自戕!


    薑泠手腕處的力愈發沉重, 一種無聲?的對峙橫亙在兩?人之間。她收起了淚,一雙眼倔強又明亮,男人微垂下?眼睫, 正對上她這一雙眼。


    這一雙烏黑的、萬分悽美的眼。


    薑泠的眼中寫滿了痛楚,被冷風吹刮著, 愈發沉重。多少年的壓抑在這一刻到達了極點, 讓她終於宣洩出來。


    就?差一刻……就?差一點點。


    步瞻移開目光, 沉默著脫下?身上的龍袍, 將她的身形包住。隻一下?, 薑泠便被那人打橫抱起, 抱到龍床上。


    他?轉身, 叫了太醫。


    太醫趕到時, 薑泠已穿好了衣裳,對方簡單地將二人的傷口?清理包紮, 看著地上碎了一地的黃銅鏡,嚇得大氣都不敢出。


    太醫處理完,識眼色地退出去。


    不一會兒?,又有宮人進來,打掃收拾。


    待一切處理好之後,已是深夜。


    大魏明懿四年,就?在這樣一個大雪紛飛之夜悄然而至。


    薑泠披散著頭髮,安靜地坐在龍床上。步瞻就?站在一側不遠之處,男人無言了少時,忽然道:“外頭雪大,你?今夜就?宿在這裏。”


    他?頓了頓,又補充:“朕不碰你?。”


    淩冽的一道東風,吹得窗外飛雪簌簌,雪粒與?雨珠混雜著,撲撲地拍打著窗牖。薑泠轉過頭,隻見男人坐迴到桌案之前,他?執起筆,開始批閱起案上堆成?小山的奏摺。


    到了年關?,奏摺愈發多。


    窗牖緊闔著,可薑泠卻似乎能感受到,院落外的冷風也將她的整個身子裹挾。她躺下?去,背對著步瞻,一顆心?仍是惴惴不安,兩?眼看著投映在牆麵上的燈火,映照出那人身形微微搖晃。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感覺到困了,眼皮疲憊地耷拉下?來,昏昏沉沉地暈了過去。


    另一側,步瞻批閱著奏摺,幾乎坐了一整夜。


    殿外的歡聲?笑語已經歇止,長夜漫漫,歸於一片沉寂。唯一有生?氣的是庭院內的飛雪之聲?,雨雪泠泠,化作素白的飛花。


    桌角,案台前。


    靜放著一塊沾了血的碎片。


    碎片上分不清是何人的血,斑駁的血跡也已經凝固。看著那一點殷紅色,步瞻忽然頭疼得很厲害。


    他?身患頭疾數年之久,這是他?生?平頭一次感到頭疼欲死。成?千上百隻的蟲蟻繁衍了一倍又一倍,它們肆意鑽入他?的大腦,一口?口?啃食著他?的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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