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澤來迴踱了幾步,點頭道,「說得有理。九娘的供詞可記錄下來了?拿來給我。」


    中常侍急忙雙手托起供詞紙。武澤捧著墨跡淋漓未幹的供詞,沿著殿後夾道疾奔去另一邊。


    遠處隱約傳來口吻威嚴的女子嗓音。距離太遠,什麽也聽不清。


    白鶴娘子低低地冷笑一聲,「皇後在正殿。」


    片刻後,武澤擦著汗匆匆迴來。


    「皇後娘娘言道……」他為難地看一眼阮朝汐。


    「白鶴娘子是主謀,跟隨白鶴娘子的荀九娘定是從犯。無片紙的證據,空口胡言,意圖為白鶴娘子翻供!荀九娘救下小皇孫之事存疑。或許是眼看著小皇孫年幼可憐,才會在下毒手時起了惻隱之心,臨時改變了主意,把小皇孫從地上抱起……」


    「一派胡言!」白鶴娘子驟然激動起來,「自己蛇蠍心腸,看別人都是蛇蠍心腸!九娘好意救下了小皇孫,竟也能被那毒婦栽贓!」


    「哎哎哎,」武澤喝道,「三娘子大膽,不可詆毀皇後娘娘尊駕。」


    阮朝汐安撫地拍了拍母親的手背,「娘子冷靜。注意言辭。」


    她對武澤道,「我處存有白鶴娘子的兩封書信。在青台巷荀宅的荼蘼院裏,以鎮紙壓在書案上。大長秋卿可遣人去尋來。我為人證,書信為物證,可知選取城外山頭、定下昨日清晨立碑,乃是我和白鶴娘子共同商議。若我無罪,則白鶴娘子也無罪;若白鶴娘子有罪,則我也有罪。」


    武澤一拍掌,「好,好。總算有個物證了。」轉頭急吩咐人去青台巷取書信。


    阮朝汐道,「大長秋卿,娘子這邊有物證,有王氏管頭和我為人證,當日行事也在情理之中。皇後娘娘那邊連人證也無,那才是真正的無片紙證據,空口無憑,也能給人定罪?」


    武澤嘆氣道,「皇後娘娘要定三娘子的罪,昨晚畫押的供狀……不就是罪證?」


    白鶴娘子怒斥,「私刑逼供!」


    「哎,具體如何老奴也不好說……如今三娘子這邊的供狀添加了九娘的證詞,昨晚那份就不作準了。等書信物證尋迴來,等聖駕迴返時,老奴也好呈交禦前定奪。」


    武澤把供詞仔細讀了幾遍,招唿內侍送來一盞熱水,捧給白鶴娘子。


    趁著送水的機會,悄聲道,「如今新添了九娘的證詞,供詞符合情理,九娘又是救下小皇孫之人,三娘子這迴多半無事了。」


    白鶴娘子抬手摸覆麵白紗,冷冷一笑。


    武澤嘆氣勸說,「人無事脫身就好。至於落下的傷,哎,三娘子,莫再計較了。」


    門外跑進來一個年輕內侍道,「荀令君在殿外催促,九娘入殿半個時辰,供證可好了?荀令君要接人去尚書省繼續錄供。」


    話音未落,又跑進來一個內侍,「宣城王殿下在側殿廊下詢問,九娘供證好了,為何人還不出側殿?殿下要進來探望了。」


    「好了好了。」 武澤親自把阮朝汐送出側殿外,當麵交給元治。


    元治領著人穿過層層披甲禁衛,橫穿過四麵殿室環繞的中庭,繞過前方正殿,往含章殿外的廣庭處走。


    周圍僻靜,兩人默不作聲走出一段路,元治輕咳兩聲,無話找話說。


    「九娘在宮裏不必帶劍。昨夜是小王疏忽,早上已經調重兵把守宣慈殿,再不會有意外驚擾到九娘了。有何要求,可以直接找羽林左右兩衛的羽林中郎。」


    阮朝汐點點頭,「謝殿下安排。無甚其他要求,隻是我那處有重傷患,這幾日要多請禦醫。」


    兩人順利走出含章殿外,荀玄微撐傘的頎長身影遠遠地站在漢白玉台階下 。


    暮色天光裏,春雨越下越大,阮朝汐剛走出殿門的瞬間,台階下方的人便察覺了,遠遠地抬頭望過來。


    兩邊的視線遙相對望,荀玄微頷首示意,阮朝汐沖他笑了下,入殿錄供積壓的沉甸甸的壓力倏然消散了。


    隨身的油紙傘入殿時被收走,阮朝汐冒雨往台階下行兩步,元治立刻撐起一把十二骨大傘追上來,寬大傘麵覆蓋在兩人頭上,送她一路下石階。


    耳邊雨聲沙沙,傘下仿佛與世隔絕的一方桃源。阮朝汐今日身上帶著淡淡的墨香和皂角香,元治撐傘跟隨她走下幾級台階,暗香縈繞周身,越走越心旌搖盪。


    阮朝汐在他麵前向來話少,元治習慣了。如今時機正好,撐傘並肩前行的氣氛也正好,他眼盯著不遠處等候的荀玄微,壓低嗓音詢問。


    「九娘,你冒任荀氏九娘身份之事,荀君那邊,可是不知情?」


    阮朝汐繼續不疾不徐地下台階,清亮的眸子瞥過來。「殿下什麽意思。」


    元治急忙抬手發誓,「放心,小王絕不會說出去的,可以立誓為證。小王隻是在想,如今的局麵,若荀君不知情的話……反正京城也無人認識九娘,將錯就錯也好。」


    繼續走下兩步,他開始殷勤詢問,「九娘多大了?」


    「幾月的生辰?」


    「平日裏無事時愛好什麽?」


    阮朝汐不答反問,「殿下這是問詢還是要挾?」


    「豈敢要挾。」元治委屈道,「隻是問詢。」


    「像我這種來歷不明之人,殿下也問?即使句句問明了又能如何?」


    一句犀利反問,元治被問得怔在原地。


    言談間已經走下台階,阮朝汐往前快走兩步,脫離了元治撐的傘,冒雨快步走向前方等候的荀玄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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