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隻手腕被攥在一處,交握在一隻手掌裏,另一隻手拂過濃黑長睫,將眼角的一滴雨水輕柔抹去了。她動彈不得,卻也沒想起掙紮,漂亮的眸子微微睜大著。


    唇角落下溫柔綿密的吻,親吻的體貼和動作成反比,荀玄微極耐心地在耳邊提醒,「這個時候,應當閉眼。」


    ————


    蕭昉人就在尚書省的議事院門外,院門怎麽敲就是不開,被晌午一場急雨澆成了落湯雞。


    他正惱火地四處轉悠,琢磨著趕緊避雨,還是直接一腳把院門踹開時,吱呀一聲,門從裏打開了。


    荀玄微站在門邊,客氣雍雅地引他進去,「有勞久等,去屋裏喝杯熱茶。」


    蕭昉哼了聲,濕淋淋地進了院子,「關門閉戶那麽久,兄妹終於吵完了?」


    邊走邊瞄院子裏的兩人,阮朝汐站在簷下,看來還好;荀玄微的身上居然也濕漉漉的。


    肩頭的官袍被雨淋濕了一大片,紫色官袍濕成了近乎深黑的濃紫,下擺處也浸濕了。神色間雖然毫無異樣,細看卻有幾滴雨水濕漉漉掛在鴉色眉發間。


    蕭昉滿肚子的邪火降下去不少,停步在荀玄微麵前故意駐足打量。


    「嗬,罕見的不修邊幅啊。是不是小九娘不讓你進屋,讓你也在院子淋足了整場雨?」


    荀玄微心平氣和道了句「失陪更衣」,轉身進了屋。


    蕭昉捧著熱茶坐迴小案邊,又來找阮朝汐錄供。阮朝汐在他麵前端正跪坐下來。


    蕭昉打量她時,她雖然身上並無太多淋濕痕跡,卻有一兩滴雨水濕漉漉地掛在長睫上。


    他還未來得及細看,睫毛飛快地眨了下,一兩滴雨水便消失了。


    阮朝汐低頭拿布仔仔細細地擦幹了小案上的雨水痕跡,扔開布巾,「繼續錄供罷。」


    蕭昉嘖嘖稱奇。


    清晨阮朝汐從萬歲門裏過來時,眼見著人心事重重,鬱結滿腹。


    關門閉戶了一場,她此刻的精氣神卻眼看著好轉了七分。


    蕭昉邊蘸墨錄供,心裏納悶地想,兄妹之間關門大吵一架,精神倒好了,是什麽緣故?吵架吵痛快了,起了撫慰的作用?


    在他繼續問供的當兒,阮朝汐心裏已經有了定論,平靜地提起一句。


    「我做不到眼看著白鶴娘子陷進泥潭裏,卻隻顧自己脫身。不知她此刻在何處受審?帶我去。我願做白鶴娘子的人證,洗脫她謀害小皇孫的嫌疑。」


    第104章


    綿綿春雨打在長簷, 順著滴水瓦當流下。


    淋漓雨聲裏,荀玄微撐傘送阮朝汐過雲龍門,出東柏堂, 過東閣,充作內廷問訊用的含章殿就在前方了。


    中途路過太極殿外廣庭, 宣城王元治匆匆從身後追來,借著陪同入殿的名義遞送消息。


    「聖駕在太極殿內議事到午後。剛剛下了雨, 聖駕舊疾發作, 痛楚難安, 提前迴了後宮, 今日無急事應該不會再來前殿了。九娘現在去含章殿錄供正好,快去快迴。」


    不能訴諸言語的話外之意, 荀玄微聽得明白。元治怕出事, 錄供過手的人越少越好, 能不驚動禦前就不要驚動。


    「正好今日尚書省無緊要事, 我便在含章殿外等候。」


    元治喜道, 「如此妥當。含章殿裏訊問白鶴娘子的是大長秋卿。荀君和他素來交好, 他應當會給荀君麵子。」


    阮朝汐跟隨在荀玄微身側前行。元治在另一側跟隨,他嘴裏分明和荀玄微說話,視線卻時不時地偷瞄過來一眼。


    阮朝汐早發現他眼神可疑, 起先盯著她的臉,她裝作沒看見,後來視線漸漸竟往下去了,她不悅地問,「殿下看什麽?」


    元治尷尬地咳了聲, 急忙收迴偷瞄的視線,背手端正前行。


    「九娘今日……未帶天子賜劍出來罷?前殿重地, 認識荀君那把劍的人多,不好拿出來的。」


    阮朝汐抬起手臂,旋身給他看背後,「未帶任何利器。」


    元治大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小雨淅淅瀝瀝,敞闊廣庭一望無際,漢白玉庭院中央孤零零跪著個人。兩名禁衛左右替他撐傘,但風吹雨斜,那人肩背的衣裳料子眼看著還是濕透了。


    阮朝汐詫異地盯了片刻,側影有些眼熟。


    京城貴人多,滿街服朱服紫,廣庭中央長跪的那人此刻就穿著一身正朱袍,她原本沒多留意。但側影越看越眼熟,她放緩腳步仔細打量幾眼,認出那人,立刻把頭扭開。


    居然是在豫州時不可一世的平盧王。


    人還是同樣的人,身上還是錦袍玉飾的富貴穿戴,模樣半分未改,隻不過淋成了落湯雞,早沒了豫州時的囂張狂傲,淒涼跪在淅淅瀝瀝的春雨裏,她一時居然沒認出來。


    她在道旁緩行側目,荀玄微的視線也隨她瞥去一眼。


    「殿下送去的傘?」他開口問元治。


    元治未否認。


    「畢竟是同宗血親的小叔。他從昨夜長跪到現在,算起來比東宮跪的時辰還久,午後又下雨……」


    荀玄微腳步不停,繼續沿著鬆柏長道往前,淡淡道了句,「殿下和稀泥的本領確實一流。卻不知雨中送傘,被送傘的人是否承情?」


    元治聽出了不贊同,訕訕道,「實在是看小叔有些可憐。荀君如果覺得不妥當的話——」


    三人邊說邊行,已經越過了鬆柏道。長跪在廣庭中央的人很快發現大殿邊道行走的身影,原本低垂的目光倏然抬起,視線尖銳地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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