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那位圈禁王府的禁令解了?如何解的?」


    「……龍體不適,宮裏原本並無人召府裏那位去,他打聽了消息,自己跑去王府門邊,每日早晚扒門哀哀地哭一場。消息傳進宮裏,感動了天子,當晚封堵王府的禁衛便撤了。他最近夜夜去宮裏侍疾,妾今晚才得空出來麵見郎君。」


    「是他能做得出來的事。何事讓你冒險過來迴稟?」


    阮朝汐的視線停駐在來客的身上。形貌聲音似曾相識,她想起了一位故人。


    「妾今晚有要事。府裏那位兩日前才解了禁足,王府訪客早晚不斷,整日除了入宮侍疾就是入密室對談。妾旁敲側擊了整日,一無所獲。直到昨夜灌醉了他,才從他嘴裏聽到一句極含糊的囈語。但那句話含義難測,妾必須盡快過來迴稟。」


    訪客迴身看了眼阮朝汐的方向,聲線隱約憂慮,複述了聽來的那句原話:


    「荀氏有美人。本王究竟是……獻去宮裏,還是獻給東宮?」


    阮朝汐瞬間清醒了,從臥榻坐起身。


    荀玄微的眼角餘光始終一部分留在她這處,立刻便察覺了動靜。「你醒了?」


    「嗯。」阮朝汐的視線停駐在來客的身上。「娟娘子?」


    對麵的訪客應聲迴身。


    下一刻,她摘下幕籬,衝著阮朝汐嫣然一笑。燈火下映出清麗柔美的眉眼。


    果然是她。平盧王迴返京城,她也跟隨平盧王入了王府。


    娟娘的露麵極短暫,幕籬很快又戴上了。


    「宮裏的病情據說不大好,府裏那位這幾日忙著入宮侍疾,聽他的意思又未拿定主意,一時半會地顧不上這邊。但他既然起了歹毒心思,阿般不能再久留京城了。」


    荀玄微的嗓音裏帶了淡淡的譏誚。


    「獻去宮裏,還是獻給東宮?是個好難題。他費盡了心機絕處逢生,一步也不能走錯,碰到這個絕大的難題,十天半個月都拿不定主意。時間足夠了。」


    隨即起身,「娟娘,多謝你告知。我這邊已經準備妥當,一兩日內送她走。你不宜久留,迴去罷。」


    娟娘起身行禮,跟隨在白蟬身後,從後門裊裊婷婷出去。


    阮朝汐坐在榻邊。她喝多了酒,下午又睡得沉,醒來覺得暈眩,抬手按揉著眉心。


    迴返的腳步聲走近了。荀玄微站在她身前。


    「無需被聽到的那句嚇到。平盧王現今是拔了牙的猛獸,看起來兇狠,實則處境狼狽,空頂著個王爵,手裏無權也無兵,連宣城王都不如。一兩日內給你阿娘設立衣冠塚,當日便去豫北。你離京之後,便不必再管這裏的事。」


    「我不怕。」 阮朝汐坐在臥榻上,仰起頭望著對麵的郎君。她隱約嗅到了山雨欲來的氣息。


    「京城裏是不是要有大變動了?」


    「京城何時安穩過?」 荀玄微輕描淡寫道,「不過是再攪亂點。天晚了,你迴去青台巷歇著。給你阿娘立衣冠塚的地方定了,你母親下午遣人來說選了城外的山頭,要起個大早趕過去。」


    阮朝汐搖搖晃晃地起身欲走,走出幾步,恍惚地停了停。她似乎忘了什麽事。


    她抬手,撫摸過自己的嘴唇。


    嘴角有些異樣感覺。嫣紅的舌尖碰觸那處,並沒有破皮,但確實刺痛。


    身邊傳來注視的目光。她一轉頭,那道目光便從她唇邊轉開了,荀玄微提了燈,若無其事引她往後門去。


    腳步踩過庭院裏的白沙,發出細碎聲響。


    半醉半醒間的畫麵片段,頭頂的綠蔭,縫隙灑下的陽光,安靜庭院裏放肆的吻,主動摟上去的手臂……


    仿佛漫天星辰捲入旋渦,不怎麽像是世間真實,倒像是迷亂夢境。


    她走出兩步,懷疑地瞥一眼身邊神色如常的人。喝多了酒,竟做了荒唐春夢?


    腳步停下,她攥住自己的長裙,試探著抖了抖裙擺。


    散亂的雪白細沙窸窸窣窣地從各處掉下。


    「……」


    阮朝汐盯著自己沾滿了細沙的亂糟糟的長裙,再次懷疑地瞥過身側一派從容的人。


    荀玄微不動聲色地停步等她。


    心裏的懷疑越來越大,阮朝汐抬手又去撫摸自己的唇角。


    ……腫了。


    腦海裏轟然作響,午後酒後的荒唐,她樁樁件件地想起來大半。


    倏然抬手去懷裏摸,果然摸出一條白綃紗。


    她清晰地記得,自己如何湊近過去,一根根地吹幹淨了白綃紗上沾染的兔兒毛。


    薄薄的兩層綃紗下,被蒙住的眼睫細微顫動,想避讓開時,自己說——「不許動。」


    荀玄微的眼裏帶了不明顯的笑意。


    阮朝汐耳尖微微發紅,表麵沉著地把白綃紗收進袖中,不作聲地走去門邊。


    即將出去時,冷靜地分辯說,「下午我喝醉了。」


    「看得出喝醉了。」荀玄微噙著笑,引她看他淩亂的衣襟。


    「攥了整個下午不放。直到娟娘來了,才不得不用力掰開。喏,抹了我一身的兔兒毛。」


    阮朝汐裝作沒聽見,邊往前行邊抖動裙擺,抖掉身上的細沙。


    長裙的裙擺處以纏枝刺繡滾邊,走到門邊時,裙擺夾藏的細沙好容易抖落幹淨了。


    荀玄微等候在旁,耐心等她打理妥當,抬手要開門栓。


    阮朝汐把他的手撥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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