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玄微的聲線裏帶著幾分歉意。


    「這趟青州看海,隻怕去不成了。若我沒想錯的話,阿般,我們很快要迴京了。」


    第73章


    暮色籠罩四野。對麵的步兵方陣把前路堵得嚴嚴實實, 火把通明,映照得方圓幾裏亮如白晝。


    來的確實是天子從侄,宣城王:元治。隨身帶來了京城的第二封天子迴書。


    前半段斥責, 後半段撫慰。


    荀玄微四百裏快馬遞送到京城的請辭信,原封不動被送迴來。不止被駁迴, 天子私信裏嚴厲斥責,「私心暢懷, 罔顧公事」, 「卿本棟樑材質, 豈能空置於山間」, 督促他盡早迴返京城。


    宣城王元治這次帶來了兩千禁軍,日夜兼程南下。


    天子早有叮囑, 荀玄微的書信裏有歸隱之意, 命他去豫州看看, 是真歸隱還是假歸隱。


    名士天生多才而怪癖, 許多為了躲避出仕, 甚至會隱居去某處深山中, 從此再也找尋不到。


    王司空帶著聖旨大張旗鼓出了京,荀玄微的請辭被駁迴,官職又要升遷, 消息在朝野早傳遍了。


    如果去豫州找不見人,才是真歸隱,不管用什麽法子,務必把人帶迴京。


    這次宣城王帶出兩千人馬,就是防備著荀玄微棄官出奔。


    元治年輕, 今年才十九歲,和太子恰巧同歲, 在京城長大,時常伴隨東宮身側。少年麵孔顯得青澀,奉來太子書信。


    「東宮思念荀君,催促荀君早日迴京。」


    荀玄微嘆息著接下書信。「謝太子殿下掛念。」


    宣城王為難地指了指身後,「小王原本沒打算這麽多人出京。但皇伯父這次叮囑小王,無論如何也要把荀君帶迴京城。你看……」


    「臣感懷陛下信重。」荀玄微把太子書信攏入袖中。


    「還請殿下稍後幾日,豫州親友眾多,等下官一一拜別家人,隨殿下迴京便是。」


    宣城王放鬆下來,舒心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前夜趕到雲間塢,聽說荀君竟然出行青州,小王嚇壞了——」


    聽說人果然奔出了豫州,車隊遠行青州,驚得他日夜兼程趕來堵人。


    宣城王想了半日,還是不放心,吶吶地問,「迴程路遠,可要禁軍隨行護送?」


    荀玄微莞爾,「不瞞殿下,下官在親友麵前也是要幾分薄麵的。這次被攔阻在路上,天子手書斥責,傳出去已然失了顏麵。如果禁軍隨行迴程,落在別人眼裏,豈不是要猜想,這趟究竟是被護送迴京,還是被押送迴京了。」


    宣城王尷尬地笑了。


    「分明是護送,怎會是押送!罷了,荀君家族是豫州大族,家中不缺部曲。小王就不做多餘的事了。小王在前頭先行,荀君車隊慢慢迴返便是。」


    ——————


    車隊迴返雲間塢時,宣城王入豫州的消息早已通傳各處。


    雲間塢門戶敞開,貴客絡繹不絕。豫州大小門第,本地出仕的官員全部趕來相迎。


    白蟬從荀氏壁迴來了。


    人在東廂房裏,四處收拾著箱籠,偶爾抬手抹一下眼角。


    「怎的……如此倉促。」


    她輕聲抱怨著,「奴在荀氏壁時,聽說請了媒人去了阮氏壁議親,心裏還替十二娘高興著。這才幾日,就要去京城了。人都不在豫州,婚期如何定?這一下又不知要耽擱多久……」


    阮朝汐放下手裏的書卷。「已經請了媒人去阮氏壁了?」


    「奴在啟程之前聽聞的。大夫人給郎君準備的聘禮早就備下了,抬出來那日,奴趕去看了,擺滿了兩個大院子……」


    白蟬說到這裏,溫婉地笑起來,迴身福了一福,「奴還未當麵道賀,十二娘大喜。」


    阮朝汐彎了彎唇,露出一個並無多少笑意的笑容。


    她換了個話題,「前院來了許多貴客,聽聞京城王司空的車隊已經到了。平盧王遞了名帖,明日也要來了?人多眼雜,幕籬給我戴起來。」


    白蟬替她拿來幕籬,「十二娘當心些。郎君說這幾日委屈十二娘,過幾日便能取下了。」


    才戴起幕籬,白蟬卻又想起了什麽,奉上一副畫卷。


    「郎君清晨過來時,十二娘還未起。郎君說難得好眠,莫要驚擾了你,把這幅畫作留下,自己去了前院。」


    阮朝汐把幕籬黑布掀起,兩尺寬、一尺長的畫卷她麵前展開。


    海麵動盪,洪波湧起。畫得不是平靜海麵,宛然是大海升起風暴時的驚濤巨浪。


    對比下方的驚濤,畫卷上方的星辰靜謐,一輪皎月從海麵冉冉升起,更顯得風暴驚心動魄。


    竟然是一副極壯闊的千裏海景圖。


    阮朝汐一眼明白了贈畫之人的用意,笑了笑。


    「他未能帶我去海邊,這幅畫是賠禮。收起來罷。」


    捲起畫卷,放入箱籠裏。


    ——


    王司空來了。歷陽城的平盧王緊隨而至。


    塢門敞開,京城遠道而來的車隊才進入雲間塢,平盧王第二天便跟來了。


    太原王氏是京城一流士族門第,豫州眾多士族的家主專程前來拜訪,招待宴席格外隆重。


    接連三日,宴飲不休。一場盛大宴飲中途,平盧王元宸當眾痛哭失聲,痛悔當初年少輕狂,未能善待從京城遠嫁豫州的髮妻。


    髮妻水土不服、臥病不起時,自己竟然出去浪蕩遊獵,以至於髮妻在王府裏一病不起,盛年早逝,令王司空白髮人送黑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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