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貞是見過大世麵的人,因而她才對眼前的一切有一種眩暈般的感受。仿佛是第一次踏入城市的人,麵前的一切都如此新奇,像是進入了另一個世界,什麽都是全新的。


    這既讓她感到惶恐,同時也讓她感覺到興奮。


    這個世界和她想像中的太不一樣了。不一樣的世界,就意味新的一切,更何況徐貞也看得出來,眼前的一切都是新建的。新的也意味著如她這樣的人,是很可能開闢出自己的一片天地的。


    若是儲真在這裏,大概就會知道,徐貞的想法跟當初滿懷希望,背井離鄉離開老歐洲,前往新世界的那些年輕人差不多。


    荊承說話一板一眼,也幸好他是落地元嬰的魔族,板著臉背誦的時候一個錯字都沒有。套話一路說完,車也沿著筆直的大道一路朝前,進了王都,停留在王宮前。


    王宮此前周圍的建築拆除了不少,似乎也並不避諱周圍有行人來往,充滿了一種對實力的絕對自信。不過聞先總算是找到了一點點的熟悉感來。他甚至是帶著鬆了口氣的感覺說道:「我們可算是到了。」


    說著,他揉了揉自己的腦袋,這一路的驚喜都變成了驚嚇,觸目所及的,除了相似的族人,就沒一樣是他熟悉的。信息量過大,哪怕是他這樣的修士,也感覺到了頭疼。


    邢望舒笑了一聲:「老頭子,你老了啊。」


    聞先頓時瞪了邢望舒一眼,瞪完以後又覺出幾分滄桑,睡前還是風華正茂呢,一覺睡醒,自己平白老了幾千歲,連這個世界都變幻了模樣。


    好傷心,還不能說,隻能聽不孝徒弟的奚落。


    啊……更傷心了。


    宮殿門口也站了人,為首的是儲真。聞先見過儲真幾眼,但此前隔著造化印,他對儲真印象其實沒有那麽深。隻是一路走來聽了那麽多儲真好話,他看向儲真時,竟是帶上一股微妙的敬畏。


    這一個人,以一己之力改變了整個魔界和整個魔族的精神麵貌。能不畏懼嗎?這是大乘期的大能也無法做到的事情!


    而穆尋就格外激動了。她很快就鎖定了儲真,也看到儲真身邊站著的崔泠。崔泠繃著一張可愛的臉蛋,但轉頭和儲真說話時,還是不自覺地帶著笑容。


    看啊!這就是她的妻女。她們兩個站在一起分外和諧,也那麽相似。


    若說此前還感覺到什麽不對勁,在看到崔泠對儲真態度的那一瞬間,穆尋就拋掉了這種想法。她熟悉崔泠,崔泠在人族中就算矮小,放在魔族之中更是如此,總是被當做小孩子。因此從小就養成了繃著一張冷臉對人的習慣,輕易不對人露出微笑。


    而現在崔泠對儲真笑得柔和又溫軟,更是印證了自己的想法。


    穆尋精神抖擻,整了整自己的衣襟和鬢髮,往前而行。


    邢望舒在身後看到她如同一隻花孔雀一樣往前,難得得良心痛了一下,扭頭對師映陽傳音道:「你真的忍心啊。」


    師映陽笑而不答。


    於是邢望舒明白了,她嘖嘖了兩聲,嘆了口氣:「我都不忍心看。」


    隨後她就聽到了聞先幸災樂禍的聲音:「該!!就得讓她吃下苦頭才知道妻女的重要性!」


    邢望舒:「……」好吧,真不愧是自己師尊養大的孩子呢,完全就是一個德行。


    荊承見狀,小聲道了句:「王上……」


    這於理不合啊。在他的眼中,穆尋是個外人,也是個客人,怎麽能先上前去呢。他想讓穆尋迴來,可又吃不準此人與師映陽她們的關係,因而有些猶豫地喊了一聲師映陽。


    師映陽朝他搖搖頭,低聲道:「無事,你們先離開吧。」


    荊承見狀哪裏還有什麽不明白的,於是彎身行了一禮,隻他離開時,滿是疑惑地看了聞先一眼,想了想,還是沒有說什麽,離開了。


    荊承是後來出生的魔族,並沒有見過聞先。聞先也察覺到了此事,他心中湧上幾分蒼茫,最後還是被自己用力地掩了下來。


    過去的事情已不可追,還是眼前的樂子比較重要,可以有效撫平自己受傷的心靈。


    崔泠看著穆尋上前,她沒有動。穆尋走到距離崔泠三步遠的地方也就頓住了。


    「你……」


    一旦走近,穆尋的目光就徹底被崔泠吸引了。她的孩子雖然也很可愛,但畢竟沒有見過,知道對方很好,穆尋是開心的,感慨的。


    可是看見愛人的感覺卻很不一樣。


    昔日曆歷在目,但恍然之間,她們的大半生就都過去了。修真人歲月漫長,但漫長也有盡頭。她們兩看著似乎還是年輕的樣子,但若真要對比起來,其實也如同凡間那些白首的老人了。


    隻是凡間的老人有白首昭示,她們依舊如昔,是對方記憶中最好的樣子,卻也是陌生的,眼神之中的光彩都染上了她們不知道的顏色。


    「我……」


    穆尋覺得自己的手心濕潤,於是捏緊了掌心。她張了張口,卻又發現自己什麽話都說不出來。她曾經想過的,如果再見到崔泠,她定是要好好的撒嬌,訴苦,將自己曾經經歷的那些苦難,難過,委屈,憤恨……


    那些可以說出的,以及不能對人說出的心事都傾倒出來。


    因為崔泠是她的道侶,是可以包容她一切的人。


    可是見了麵,穆尋才發現,自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能說什麽呢?特別是在知道崔泠為了找自己所經歷的一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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