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愛她,他要她,他不能失去她。


    他想他已經知道答案了,墨流殤邁向沐璃。


    “逆子,你可知道你身邊的那個女人是誰?”身後傳來惠帝的寒聲質問,暗含山雨欲來之勢。


    墨流殤邁向沐璃的腳步微滯,骨瓷般手指蜷縮,眸色平靜地看向惠帝,語氣堅定,“無論過去她有這怎樣的身世,現在的她隻有一個身份,那就是我墨流殤的妻子。”


    “天真!”惠帝冷嗤,“你覺得像她這樣的女人會是普通人?你信不信,她將會成為你日後最大的敵人。”


    “別再自欺欺人了,你心裏清楚,她絕不是璃南的平民,小角色。你與她相處了這麽久,你查清了她的身世?沒有!”


    “她就是一個隱患,她於天璃,於你都是威脅,朕絕容不下她,她隻有一條路,那便是死!”


    惠帝的話一句句砸在墨流殤的心口上,關於沐璃的身份一直以來都是他刻意忽略,不願深想的事。他怕,怕沐璃與自己是真的對立,到時他們之間終有一爭。


    他不想知道她究竟是誰,他隻想她做自己一輩子的沐璃。


    可眼下,沐璃的身世存疑,老頭兒直接扯斷了他心中那條微弱的弦,她她的一切都是謎,她甚至於天璃於他都是威脅。


    這也是曾經他為什麽沒有直接去請旨為自己與沐璃賜婚的原因,他怕沐璃的身份暴露,擔心老頭兒會容不下她,就如同今日的情形一樣。


    “墨流殤,你必須殺了她!否則朕就當沒有你這個兒子!”惠帝再次發出警告,逼迫他必須做一個選擇。


    向來不可一世,殺伐果斷的墨流殤竟有些猶豫不決,此刻更是不知何因腦中一片空白,無法思考,就直直地僵立在了大殿上。


    “朕幫你選!”


    墨流殤緩緩抬頭迎向惠帝的眼睛,一片茫然。


    選?選什麽?


    墨流殤還在思索著,隻見惠帝一揮手做了個指示下令。不知從哪裏來的數不清的飛矢朝他身後射去。


    墨流殤轉身,瞳孔緊縮,那飛矢赫然是射往沐璃所在的方向。


    “璃兒!”墨流殤大驚失色,想也不想便衝了過去,撲向沐璃。


    疾奔過去的墨流殤此刻腦中再沒有什麽亂七八糟的想法,各種顧慮,隻有一個念頭就是救她,救她,救她!


    哪怕是豁出命去,也要救她!


    若是死,他亦陪她一起!


    墨流殤就這樣直接撲了過去……


    墨流殤摔倒在地,清脆的疼痛感讓他微皺了眉頭,神思瞬間清明。


    映入眼簾的是一抹新綠,青草混合著泥土的氣息,雨後的清新,芬芳。


    這裏一片草地,墨流殤此刻正倒在地上,呈一種趴覆的姿勢。


    所以剛剛的是幻境,也是對他們的又一考驗。


    隻是沐璃在哪兒?


    “墨流殤!”墨流殤還在想呢,便聽到了那熟悉的聲音,他趕忙從地上起來,來不及打理自己,朝聲源處走去。


    隻是臨近時,墨流殤停下了腳步,打量著麵前的沐璃。


    他怕這又是一場幻境。


    沐璃目光微閃,走近了幾步,來到他麵前,抬手將依依不舍地掛在墨流殤衣服上的雜草一一摘走,嘴裏還念叨著,“怎麽搞的,怎麽弄成這副樣子。”


    墨流殤濃密的睫毛微顫,陽光照進他眼底,閃爍著光芒,流光溢彩,握住了沐璃的小手,擁進懷裏,抱緊,“璃兒。”聲音低沉暗啞,還夾雜著薄顫。


    她就是他的命!不,她比他的命還要重要。


    ……


    驀然迴首,二人不由得愣住了,被眼前的仙境震撼住了。


    一片生機盎然的綠地,綠色綿長,風煙俱淨,天山共色。


    綠色跨過清澈千丈見底的小溪,溪水潺潺,叮咚作響,遊魚在水底無憂無慮地玩耍嬉戲,不時還突然地跳出水麵,親吻人的臉頰,連生人勿近的墨流殤都不能幸免。


    綠色延伸到天際,在天的盡頭,是夢幻的紫色,一株參天巨樹享受著日月精華,雖經無盡的崢嶸歲月,它亦如故。


    雪白的雲朵飄浮在幽蘭的天空上,一株巨大的藍紫色古樹,樹冠如傘籠罩了大半個天空,點點流光飛舞於這開滿花朵的古樹之上,夢幻的薄霧籠罩下來,美得叫人心醉。


    這便是那三生樹。


    墨流殤背起沐璃,趟過緩緩流淌的小溪,走了過去,來到了世間癡兒女心中的聖地,三生樹下。


    然而,他們在三生樹上並沒有看到花嫂所說的銅鈴,一對都沒有。


    隻有夢幻一般的巨樹。


    身為凡人的他們不知道這裏並不是人間的堯山,亦不是九幽大陸,而是月幽之境。


    一個曾經屬於神界,如今超脫於六界之外的地方,無論人鬼妖魔神都無法尋覓的地方。


    二人來到這裏竟莫名覺得熟悉,有著深厚的親切感,是那曾經縷縷入夢的地方。


    一道紫光微閃,二人同時抬手遮擋,透過指尖的縫隙,看到一團紫光籠罩。


    仔細看去,竟是一對玉佩,神秘尊貴的紫色,還能聽到輕靈悅耳的聲響。


    那道紫光就是它發出來的,此刻正閃爍著光芒,光芒折射,投影在空中,走馬觀花閃過一幅幅畫麵,連起來是一個個零散的故事,它講的似乎是一個灰發少年與白衣女子的相愛史詩。


    灰發少年與白衣女子,一個動一個靜,一個是似火驕陽,一個冷若冰霜。


    驕陽遇到冰霜,冰霜不再寒冷變成了水霧。


    少年與女子嬉鬧玩耍,少年時時不離女子身側,女子雖然冷漠,她的目光卻永遠注視著他,眼裏有細微的溫柔。


    少年跟隨在女子身邊似是習武吧。


    後來,灰發少年長大了,變成一個極為俊美的男人,一雙紫眸妖異而魅惑。


    ……


    灰發男子苦笑著站在滿天繁星下,仰望著星空,而女子則在不遠處凝望著他的背影。


    男子向女子表白。


    後來,灰發男子被白衣女子一掌打飛,兩人決裂。


    女子路過一棵大樹,灰發男子慵懶地倚在樹枝上,墨袍一翻,翩然落地,轉瞬間,潔白如玉的梔子花出現在他的指尖,遞到女子麵前。


    接著畫麵一轉,兩人麵對麵站著,女子麵無表情,看不清神色,不知男子說了什麽,女子揚袖揮出一掌,在即將碰到男子時又收了迴來,女子轉身離去,男子站在原地張口又說了什麽。


    女子似是憤怒,轉過身去,這次出掌得毫不猶豫,在地上留下了深深的溝壑。


    接著,女子出現在一個由黑曜石鋪就的宮殿,女子漠然地站在殿下,似是在請求著什麽,而灰發男子則慵懶地斜倚在王座上,似是在笑,笑得不懷好意。


    似是二人談崩了,女子轉身離去,灰發男子一揮衣袖,大敞的殿門關閉,男子瞬間出現在了女子麵前,也不知他做了什麽,女子依倒在他的懷裏。


    接著畫麵又是一轉,灰發男子渾身是血地倒在女子懷裏,隻是男子在笑,似是很滿足的樣子,男子與女子說著什麽,見女子點頭,男子微笑著閉上了眼睛。


    所有畫麵都消失了,僅剩那唯一的兩幕有聲音的。


    二人皆身穿著一襲華貴高雅的紫色衣衫,站在一棵藍紫色的巨樹之下,就是現在他們麵前的這棵三生樹。


    二人相對而站,深情凝望著彼此。


    “天地為證,風雪為媒,我璃凰願嫁無殤為妻,生死相隨,不離不棄!”


    “以心為祭,以神魂祈誓,我無殤願娶璃凰為妻,生死相隨,不離不棄。”


    “璃凰(無殤)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一對紫色玉佩出現在女子手中,“這是紫晶水佩,是我鳳族聖物,隻有真心相愛的情侶才能得到它的認可,認主。”


    一對紫晶水佩眨眼間分別係在二人的腰間,閃爍瑰麗的紫色光芒。


    “去……”


    “不去……”


    “去……”


    “不去……”


    “去……”


    宏偉的黑色宮殿,地麵由黑曜石鋪就,地板延伸到魔宮深處,男子懶懶地倚在與魔宮一體的漆黑王座上,黑色衣袍上由金絲繡成的地湧金蓮,靜伏的花蕊緩緩綻放,流光溢彩,紫色的眸子瀲灩邪魅,白皙的手上撚著一株鮮紅的花朵,骨節分明的白瓷般的手指不停撕扯著,嘴裏還反複念叨著去與不去這幾個字。


    無數的紅色花瓣漂浮在他的身側,其表情是千變萬化,喜怒無常,時而懊惱,時而憂慮,時而悲傷,時而期待,時而憤怒,時而欣喜,時而沮喪。


    生而為魔,原該性行乖張,嗜血殺戮,可眼前的男子,除卻他的魅惑容顏,他獨有的黑色暗紋,周身看不到半點兒嗜血之氣,有了不屬於他的七情六欲。


    看著花枝上隻剩的孤零零的一片,“不去!”男子氣惱地將殘枝末葉揮袖扔在地上,看著飄著的碎瓣,騰地在藍色的火焰中燃燒化為灰燼。


    男子仰躺著,看著眼前的玲瓏佩,神秘尊貴的紫色,會在某一時刻發出魅麗的光芒,他還能聽到輕靈悅耳的聲響,伸出修長的食指輕輕觸碰,然後收於掌心,貼在心口,合上了眸子,睫毛纖長濃密,微微顫動,似是靜伏的蝴蝶。


    男子抬眼看去,眼眸輕輕眯起,還沒看清什麽,男子就豁然睜大眼睛,瞬間消失在大殿上……


    來到忘川河邊,男子急切的腳步陡然慢了下來,然後一步步朝那個白色背影走去,昂首闊步,“最近我魔界可是安分的很,不知何處又招惹到了璃凰上神,竟讓你親臨!”話落,男人的腳步也屆時停了下來,不再向前邁一步。


    女子情緒再也隱藏不住,神情激動,“你說你恨我,與我在一起不過就是你的報複,你恨我過去傷了你,恨我曾經忘記過你,接近我就是早有預謀,有所圖謀,一切都是你的報複……”


    “我……”男人一時啞口,“不是……是,我曾恨過你,當初我隻是單純的喜歡你,能永遠陪在你身邊,我努力,不惜一切代價要變得強大,可是你卻僅僅因為我是魔,‘傷我’,迴到魔界,我不甘心,我恨你,怨你,可是最後才發現,那不過是我心裏還放不下你,那些恨與怨遠遠比不過我對你的思念,璃凰,你知不知道這數萬年來,我有多恨你,你可知我又有多愛你!”


    “是我錯了,我錯在不該口是心非,不該放不下那點兒可笑的麵子,明明心中想著你,念著你,想要去找你,卻等著你先來向我妥協。”男子自嘲道,“你知道那天在月幽之境究竟發生過什麽嗎,我費盡心力,試圖讓你的族人接受我,我處處隱忍,退讓,忍受著他們的冷嘲熱諷,說我是魔,不配和你在一起,我玷汙了他們的凰主,我是你的汙點,我以禮相待,可是他們當著你的麵一套,背麵又是一套,暗中使絆子,各種陰狠算計,甚至用秘術企圖合力將我封印,是,我重傷了他們,可是我沒有殺他們,不想你夾在我和你的族人之間為難,不想你看到我的傷勢擔心,我不辭而別,直接迴了魔界養傷。”


    “可是我等來的是,你的懷疑,你的不信任,毫不猶豫的一掌,你知道那時我有多心痛嗎?”他為自己感到委屈,痛心難過,他就破罐子破摔,一時意氣,口不擇言,說出了那番話。


    “我愛上你有錯嗎,我生來就是魔,那我就該死嗎!你是天界的神,是鳳族的首領,你有你的責任,可我也魔界之主,魔界亦是我的責任,我又有什麽錯,你我根本就沒有誰對誰錯,不過是立場不同,可隻是因為這樣就該將我們之間的感情也一並抹去,葬送嗎?”


    “這段日子以來,我一直想不通自己錯在了哪裏?愛本來就是你我之間的事,憑什麽要考慮他們,聽從他們的意思,相戀就注定不得善終?”


    “我愛你啊,璃凰!”


    男子拿出玲瓏佩,此時此刻它竟發出了閃爍的光芒,與女子係在腰上的那塊唿應,“你是我的妻子,我們已經是夫妻了。大婚的那天,我依然記得,你曾說過隻有彼此深愛,這玲瓏佩才會認主,才會發出光芒。”


    男子一步上前,將她攬腰抱進懷裏,緊緊抱著,“夫人,我想你,我是真的愛你,從你將我救起的那一刻開始,自始至終從沒有變過。這數萬年來,我所做的每一次努力,變強,成為魔尊,不過是想離你更近,我什麽都不在乎,我想要的從來就隻有你啊。想和你永遠在一起,生生世世永不分離!為了你,我可以放棄一切!”


    “璃兒,隻要能與你在一起,就算與世界上的所有人為敵又如何!哪怕傾盡一生,明日我將萬劫不複,我也永生無悔!”


    二人緊緊相擁在了一起……


    畫麵消失了,萬籟俱靜。


    沐璃與墨流殤從震撼中走出來,對視一眼,心中被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填平。


    “生死相隨,不離不棄!”


    “攜手並肩,風雨共擔!”


    在三生樹下,二人許下愛的誓言,互許終身,定情。


    紫晶水佩閃爍著光芒,係在了他二人的身上,紫晶水佩再次認主。


    忽然,仙境消失了,隻有一片綠地,隻有一棵掛著一對對銅鈴的藍紫色古樹。


    這才是人間的三生樹。


    剛才所看到的,發生過的都仿佛是夢一場,夢散去什麽也不剩。


    不,他們通過了愛的考驗,他們在那裏定情,他們之間的愛沒有變,真真切切地存在。


    而且,象征愛情的紫晶水佩依然係在他們的腰間。


    沐璃與墨流殤相視一笑,分別寫下了對方的名字,在這棵樹掛上了屬於他們自己的銅鈴,祈願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這一次,無論日後發生什麽,她都不會放開他的手,無論日後遇到怎樣的艱難險阻,她與他共擔。除非是死,他們再無生離。


    沐璃與墨流殤手牽著手,彼此心中都洋溢著難言的幸福和喜悅。


    沐璃拽著墨流殤的胳膊,放心大膽地全身心地依靠著他,坐在綠地上,時不時地與他說著話,談天說地,好不自在。


    墨流殤隻是靜靜聽著,眼中滿是柔情,嘴角掛著惑人心弦的微笑。


    三生樹下,墨流殤稍傾著身子,一隻胳膊肘撐地,寵溺地看著懷中似想起什麽有趣的事情笑得開懷的沐璃。


    “墨流殤,你不知道當我一迴頭看到你消失了,有多害怕呢。我還擔心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麽危險了。”


    “還有啊,我們分開後,我又進入了一個幻境,幻境裏我以為我能在那裏遇到你,結果沒有,那個墨流殤是假的,就和幻妖那次一樣。”


    “當我走出幻境,就看到你無緣無故地摔在地上,我還以為你出什麽事了呢?我說了,你可不要生氣啊,當時我是真的很想笑你的,就是給你摘草的時候,你都不知道我忍笑忍得多辛苦,差點兒笑出聲來!”


    看著捧腹大笑的沐璃,墨流殤也笑了,笑得不懷好意。


    “不要,好癢啊,我錯了,我錯了。”


    一個突然闖入的人打斷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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