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是遠離鳳凰城的郊外,鬱鬱深林,水患之事告結,宸王動身迴都,踏上了歸途,現在此停駐。


    大樹旁,溪水邊,沐璃茫然若失,兩眼無神地看著小溪緩緩流淌。


    墨流殤與她並肩站在一起,二人陷入了沉默,自從離開王府,他們就沒有說過一句。


    墨流殤側頭深深地看著她,那日她酒後吐真言,她說的每一句話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她不喜歡他!


    他真得感到非常憤怒,還有些許不甘。


    是她突然地闖入他的世界,是她讓他去愛一個人,他做了,他試圖慢慢地敞開自己的心,用心去愛,讓自己活得像一個人,可是如今說不喜歡他,疏遠他的人也是她。


    他也想自己是不是真得隻是對她的一時興趣,是不是真得離了她不行。他也著實生氣,覺得自己就是個笑話,被她個小女子戲耍。


    所以那日後他就一直避開她,試著不去在意她,他快速地用最短的時間處理水患之事讓自己忙起來,他想這樣就能忘了她。


    可事與願違,隻要靜下來,他滿腦子都是她,僅幾日不見而已,他便已經受不了,多次地想見她,在藏在暗中看她,假裝視而不見。


    他著了魔,中了毒,他瘋了。他真得喜歡,不,是愛上了,這個沒有心的女人,他已經放不下她了,她成了他心底的執念。


    今日是他在鳳凰城的最後一天,解決完王明的事就準備直接打道迴府了。在此之前,他早已經安排好了人,單獨帶她迴府,與他返程的時間錯開。


    卻不想在他去王府的路上,竟遇到了她,本想當做沒有看見,畢竟他接下來要做的並不是什麽好事,但是他的腳步還是不受控製地停了下來。


    他想她了,他想見到她,聽到她悅耳的聲音。


    當麵對麵後,他又糾結了,盡管他表現的很平靜,甚至語氣有些冰冷,但也隻是想讓她離開那裏,不想讓她看到自己血腥殘忍的一麵。


    他看著她消失在街角,就像彼此有心靈感應,說不出原因,他隻知道她不會就那麽輕易地離開。


    果然她又迴來!


    也是在這一刻,他決定了,允許她真正地走進他的全部世界,將自己的漸漸暴露在她麵前,而王明的事就是開端……


    墨流殤伸手想要撩一下她輕動的發絲,指尖還未碰到,沐璃慌忙躲到了一邊,說避他如蛇蠍也不為過,墨流殤的動作一僵。


    在看到她眼中的沉痛和恐慌,他陡然意識到什麽,“怕我?”


    沐璃下意識地後退,還沒等她有所動作,墨流殤率先大力地抓住了她的手臂,“你怕我?”這次是肯定的語氣。


    沐璃不住地後退,慌亂搖頭,不敢看他一眼。


    太可怕了!


    她忘不了她所看到的,如此血腥的一幕,眨眼間便奪去上百條人命,隻要她閉上眼,她就能迴想起血腥彌漫,屍橫遍地,令人作嘔的滿地鮮血,驚恐的唿喊告饒,淒厲的慘叫,全府上下無一活口。


    他還是她認識的墨流殤嗎?


    她不信!那不是他做的,他不是墨流殤,不是!


    墨流殤唇角微勾,一步步走近她,笑得邪肆張揚,“璃兒,我有這麽可怕嗎?”


    沐璃止不住地後退,身形微晃,手腳發軟險些跌倒。


    墨流殤伸手扶住她,也將她逼進死角,看著她的眼睛,笑得更加絢爛,“沐璃,你到底在怕什麽?”


    “你是怕我,還是怕真實的我並非你想象的那般仁善?”


    “你太可怕了!你怎麽如此殘忍!你還有沒有人性啊!你把人命當什麽?”沐璃推開他激動地大喊,“就算他們有罪,也應該按罪論處,你怎麽可以直接滅了他滿門,你太極端,太恐怖了!”


    他當真是權勢滔天,嗜血殘忍,毫無顧忌。


    是,他說的對,她怕,她怕真實的他不是她曾經所認識的樣子,想象中的模樣,他毀了他在她心中的美好形象!她怕自己從一開始認識的墨流殤就是假的,就想葉無殤這個名字一樣,是假的!


    墨流殤沒打算放過她,繼續道,“我本來就不是什麽正人君子,世人皆知我墨流殤冷酷無情,血腥殘暴,不講道理,那些並非戲言。


    “過去是你看錯我了!這才是我,真正的我!我就是這麽殘忍,冷血。”墨流殤直言不諱,字字句句犀利如箭。


    “你別說了!別說了!”沐璃捂住耳朵,眼色沉痛,聲音悲戚,她不要聽了,再次遠離他幾步,“你太可怕了!你就是個魔鬼,你是惡魔!”


    她的眼神深深刺痛了他,一句惡魔,她已經給他定了型,她怕他,此刻更是嫌棄他,嫌棄他滿手血腥。


    墨流殤握拳,骨節捏的咯吱作響,胸口有股氣怎麽也強壓不住,幾欲炸了。


    墨流殤看向整裝待發地府兵,隱匿的暗衛,聲音似利劍出鞘般淩厲,“撤去方圓五裏外。”


    “是!”瞬間所有人散去到五裏之外,消失無蹤。


    墨流殤一步步走向她,觸及到他的眼神,沐璃心底湧起更深的恐懼與不安,後退再後退。


    “啊……墨流殤,你放我下來!墨流殤!”她已經被他扛在了肩上,她不停拍打他的脊背,掙紮著要下來,墨流殤仿佛感覺不到,大步朝馬車走去。


    一陣天旋地轉,她的後背撞在車席上,盡管鋪著柔軟的毯子,她還是硌得倒吸了口氣,看著麵前將她壓倒的墨流殤,驚慌出聲,“墨流殤,你別亂來!”


    墨流殤緊緊地盯著她,嗤了一聲,“惡魔,自然要壞事做盡,否則怎麽對得起你給的稱號!”


    墨流殤瘋狂地吻她,夾雜著狠厲,她剛才的痛心疾首,那日的醉話,對他的過去種種,不甘憤怒各種情緒撕扯著他的理智,他要她徹底地屬於自己!


    “不要,墨流殤,你放開我!”沐璃用力的錘他,推他,踢他,用盡辦法企圖擺脫他的禁錮,可根本就無濟於事。


    墨流殤隻手箍住她的雙手,舉過頭頂,身子緊貼,手腳皆被製住,讓她動彈不得,灼熱的吻流連更是讓她心慌驚恐。


    此刻她就像案板上魚肉隻能任他宰割,“嘶啦”身前一涼,她看到布帛被撕碎,如蝴蝶般散落在一旁,她知道這次她徹底惹怒他了,她真得在劫難逃了,她絕望了,“墨流殤,如果你想我死的話,你大可繼續。”


    聲音不大,卻成功地止住了他。


    墨流殤身形一僵,幽寒暗沉的目光灼灼地懸在她的臉上,捏著她的下巴,粗重的氣息打在她的麵門上,眼中深色未退,暗沉得嚇人,“你寧死也不願是嗎?”


    無懼他的神色,沐璃迎上他的眸子,決然迴他,“是!”誰都不能強迫她,即使是他,也不行!他若是繼續,她必會說到做到。


    沉默良久,墨流殤沉沉地笑了,難掩的自嘲。


    真是可笑!


    他墨流殤真是失敗啊,竟將她逼到死的份上。


    他墨流殤想要什麽得不到,現如今想要她,竟然要靠用強,人家卻寧可死,也不願跟著他,嫌棄至此!


    墨流殤鬆開她,坐在一旁,整整衣襟,幽然開口:“你是第一個敢威脅我而又能夠威脅到我的人!”


    “你就是仗著本王喜歡你!”


    沐璃沒有做聲,僅剩的兜衣堪堪遮住她的肌膚,她抱臂窩去一旁,剛才的事依舊讓她心有餘悸,沒有安全感。


    墨流殤解下自己衣袍將她裹住,大臂一伸攬抱住她,挑起她的下頷,“不要用死來威脅我,它隻能用一次!”


    “我不是你能招惹得起的,不要挑戰我的耐性,我不可能一次次為你讓步,也不要試圖逃離我,否則我不知道會做出什麽瘋狂的舉動!”


    雖然他的懷裏很暖,她卻覺得徹骨的寒冷。


    墨流殤打開暗格,取出一個包袱遞給她,離開馬車。


    河邊,墨流殤孑然而立,孤傲的背影,淩然的氣場讓人不容忽視。


    “王爺,沐姑娘的行囊現已取迴!”子淼現身,將包袱和沐璃的寶劍恭敬舉過頭頂。


    離開的匆忙,她的行李還沒有收拾,她就被他直接帶走了。


    目光落在遠處的馬車上,墨流殤暗暗下了個決定……


    馬車裏,沐璃已經換好了新的青衫,雙手交纏緊扣,心亂如麻,眼前一片恍惚,陣陣發虛。


    她該怎麽辦?這次她真得怕了,怕墨流殤這個人。


    馬車裏忽然變亮,沐璃惶惶抬頭看去,頓時僵住,唿吸都頓住了。


    將她的反應盡收眼底,墨流殤眸色微暗,還是走了進去,坐在她的對麵,“從現在開始,沒有允許,不得離開本王半步。”


    “保護好自己,”墨流殤將劍遞給她,一臉沉靜沒有多餘的表情,語氣冷硬,“平安迴到玉銘隻怕不容易。”


    看著他,沐璃一時怔愣,良久都沒有反應,直到她的劍在她眼前晃了晃。


    沐璃將劍從他手裏收迴,握著劍身的手指一寸寸收緊,低垂了眉眼。


    爾後,兩人再度陷入了沉默。


    察覺到有人靠近,緊接著馬車就開始緩緩動了起來。馬車裏靜的出奇,靜謐的氛圍,莫名壓抑,讓沐璃局促不安,隻能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喏。”


    聞聲,沐璃抬頭看去,如玉的手指托著一茶盞送至她的麵前。


    “謝……謝謝。”沐璃見他麵色如常,泰然自若,她悻悻地接了。


    看著手裏的清茶,茶香四溢,她輕抿一口,心在此刻安定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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