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孩子,這又哪能怪你?天災人禍,不是你能控製得了的。」阿娘拍拍程知煜的手背,「阿娘擔心小魚,但是這些不是小魚的錯。」


    程知煜眼睛裏一片酸澀,總感覺自己好像總是容易讓別人擔心。梁桓總是說擔心他,擔心他被太子欺負,擔心他麵對人性之惡時的心裏狀態,擔心他風寒久病未愈的身體。而他的父母也擔心他,擔心他在外麵過得不好,擔心他現在渾身是傷的模樣。


    「小魚別怕,你阿爹在調查兇手,一定會給你們討一個公道的。」阿娘拿帕子擦掉自己臉上的淚痕,「此事,我們絕不會姑息的。」


    程知煜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麽和自己的阿娘說這次刺殺背後是我們目前還招惹不起的人。最後他還是什麽都沒說,沒關係,他會處理好這件事的。


    好說歹說,最後好不容易才把一直守著他的阿娘勸去休息。


    阿娘離開後,程知煜扶著床柱緩慢而又艱難地起身,披上一件素淨的外衣,扶著牆向外走去。不過短短幾步路程,冷汗順著額角留下,程知煜感覺自己的眼前有些發黑。


    天蒙蒙亮,公雞打鳴的聲音與鳥兒起床的叫聲交織,萬物即將揭開黑色的麵紗。


    「怎麽出來了?」葉雲菲翻牆而入,正巧碰上了從屋內出來的程知煜,「正準備來看看你呢。」


    「我們在浮州縣令的書房裏發現了昭安世子與浮州縣令結黨營私的證據。」程知煜捂嘴掩鼻咳嗽兩聲。


    「我這邊發現了昭安侯爺與當今陛下多年前往來共同嫁禍葉府的證物。」葉雲菲皺皺眉,「隻是這條路太難走了,就算我們有這個證據也處理不了太子和那狗皇帝。」


    「先皇不是還有個孩子嗎?」程知煜攏了攏衣襟,「今年大概二十有四了吧。」


    葉雲菲恍然大悟,連語調都微微上揚:「你是說……」


    「嗯。這位先皇遺子平日裏不出風頭,沒有什麽存在感,大概也是害怕引得忌憚。」程知煜說,「不如親自試探一下,如果合適何不扶他上帝位。」


    「再加上,我前些日子見了那皇帝一麵,他果然如傳聞中一樣,臉色灰敗,病入膏肓,藥石難醫。」一口氣說了這麽多的話,程知煜的唿吸有些亂,歇了會兒接著說,「等一切布置好了,你想他怎麽死就怎麽死,反正對外他隻會是病死了的或者被他現在最親愛的太子謀權篡位而死。」


    葉雲菲沉思了一下,對著程知煜從容一笑:「你說的在理。」


    兩個人都是瘋子,一個背負著滿門血仇,一個提防著慘烈的未來。皇權更替在他們的嘴裏就像今天吃什麽稀疏平常,不能激起半點的波瀾。


    這條路上,他們是堅定的同盟。


    葉雲菲走後,程知煜在原地站了會兒,出神地望著灰濛濛帶藍調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慢吞吞地轉身往隔壁房間走去。程知煜推測,梁桓應該被安置在了那裏。


    也不知他身上的傷怎麽樣。阿娘放在與他說梁桓的傷雖然嚴重,但是也沒有生命安危,讓他不要太過擔心。


    可是,怎麽能夠不擔心呢?畢竟,那人受這麽嚴重的傷也有自己的原因在裏麵。如果當時不是顧忌著他,保護他,以梁桓的武功,他一人足以從刺客的包圍中殺出去。


    屋內一片靜謐,梁桓安靜地躺在床上,臉色慘白。很難想像,無所不能的梁將軍居然也有這麽狼狽的時候。


    程知煜伸出手去描摹梁桓臉,就在他的手離梁桓的臉不過咫尺距離時,梁桓的眼睫毛顫了顫,就這麽猝不及防地和程知煜對上了視線。


    程知煜觸電一般快速縮迴了自己的手背在身後。


    「你……」梁桓像是扯著聲帶發出了嘶啞的聲音。


    暗淡的天光下,一個躺在床上剛從閻王的手上搶迴一條命,一個咳嗽不斷胸中疼痛不能自已。


    程知煜咳著咳著突然笑了,這算是同病相憐嗎


    梁桓雖然不明所以,但是看著程知煜的笑容也跟著忍不住地勾起了嘴角。


    他掙紮著就要起來,胸口處的繃帶開始滲出紅色的血跡,程知煜見狀連忙按住梁桓的肩膀,「別亂動,小心傷口又撕裂了。」


    梁桓也不勉強,抬手對著程知煜勾了勾手指,嘴巴開開合合,無聲地說:「小魚,過來一點。」


    程知煜隻以為梁桓有什麽話要和自己說,才剛俯身,就被梁桓雙手勾住脖子往下拉。


    兩片同樣柔軟的事物相碰,程知煜睜大了眼睛,萬萬沒想到梁桓居然會突然襲擊,一時之間愣住了毫無反應。


    梁桓手上用力,使程知煜的嘴唇更加緊貼自己,然後,程知煜感到自己的唇瓣被某人的舌頭舔了舔,他聽見梁桓用氣音開口說:「小魚,張嘴。」


    程知煜終於迴過神來,因為梁桓的身上有傷,他不敢伸手推開梁桓,怕控製不住力氣。隻好自己急急忙忙地往後退,把梁桓環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挪開,坐在床沿偏過頭,羞赧地說:「你怎麽可以那樣?」


    程知煜的耳尖紅得仿佛要滴血,梁桓遺憾於那抹柔軟的離開,正了正麵上的神色,「因為喜歡你,所以想要和你親近。」


    「既然你沒事,我就先迴去了。」程知煜的心裏亂得很,隻想早點離開這個讓自己心亂如麻的地方。


    剛走出兩步,他又想起自己還沒有和梁桓說正事,於是轉身重新坐迴床沿,仔細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言辭然後深吸一口氣說:「梁桓,我們和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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