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命運的偏愛讓尤安勉勉強強能夠將思維體凝結成一團沒有形狀同樣也看不出顏色的「物質」,雖然不斷波動顫抖,但是好歹也能夠擁有一個平穩流浪的「身體」——隻不過這個身體恐怕無人能夠看見,也無人能夠感知到。


    沒了手腳,隻是一團的尤安感覺如今的狀態倒是很稀奇。


    與其說她是失去了身體的一切,倒不如說成為了能量團,她獲得了一切的身體。


    她能夠利用不怎麽圓潤的能量團的任何一個部分,從任何一個角度去觀察世界,甚至去影響世界。


    比方說現在,她漂浮在巫師尤安的腦袋上方,饒有興致地從能量團的正下方觀察對方的一舉一動。


    既然命運如此選擇,在找不到迴歸的方法之前,她自然也隻能暫時接受現狀——唯一需要擔心的一點是,她這顆可憐的能量團,隨時都有可能被平行世界的自己給「吸引過去」。


    這雖然聽起來頗為驚悚,倒也不失為一件好事:尤安早晚都要把經受過命運影響的所有縫隙一一填補,之前也早有規劃。如今隻不過是打亂規劃,變成了隨機工作而已。


    ……也差不太多吧……?


    唉……


    尤安暗自嘆息,感覺無奈的同時,又有一種「果然如此」的塵埃落定之感。


    冥冥之中她也若有所感,在剛剛來到巫師世界後不久,心中便忽然一突,似乎有某種不可控的意外發生。


    當時她並未在意,現如今看來,卻是早有預兆。


    「居然留了這麽多資料嗎?」巫師尤安迴歸後,第一件事便是翻開自己的寶貝數據書,查看另一個自己留下的禮物,「倒還是挺有禮貌的……」


    那是當然!


    一團尤安默默點「頭」。


    雖然她隻是暫時借用了巫師尤安的身體在自己的宇宙中留下了在特定時期,「尤安」活動的留影,但是到底還是給平行世界的自己添了點麻煩,表示一下自己的歉意也是應該的。


    「很好,有了這些東西……」巫師尤安習慣性地抬手往上摸,卻發現頭頂空空,除了柔順的長髮以外別無所有,「巫師帽飛來——!」


    她噘了噘嘴,一個飛來咒便讓她最喜歡的啞光巫師帽飛到了自己的頭頂上。


    有了巫師帽的這份熟悉重量,她滿意地點點頭,開始仔細翻閱尤安留下來的「起死迴生」藥的配方。


    與其說這個古老的魔法能夠使人起死迴生,倒不如說它僅僅是為還存在靈魂的人類,提供了一種創造完美適用的軀體的方式——它並不能真的讓死人復活。


    巫師尤安自然看得出魔法的缺陷。她捏著羊皮紙,指尖忍不住地摩挲了兩下,過了好久,才終於挪開了眼睛,長長地嘆息一聲。


    「唉……」


    這一聲嘆息同樣也重重地敲擊在尤安的心髒上——雖然她現在沒有心髒。


    起死迴生,尤安曾經日思夜想的幻夢。


    隻是她翻遍了各種荒唐無稽的傳說和記錄,發現不管是怎樣的「起死迴生」都有一個相同的需要——存在物。


    如果沒有任何一個東西能夠證明「她」的存在,她也未曾在世間留下任何一丁點的痕跡,她的足跡早已被風吹散,她的聲音早已消失在風中,她的一切的一切,都已經被時光一瞬間吞噬。


    「她」隻存在於尤安的心中,關於「她」的一切如夢似幻。


    尤安有一段時間甚至不敢想,總以為「她」是自己的一個幻想。


    時間隻會消磨人的意誌,歲月也永遠比所有人都還要健忘。


    尤安記得,卻又不敢說自己還記得——如果世界上記得的隻有她一個,又有誰能說明這份記得的真假呢?


    唉……


    尤安跟著身下滿臉憂愁的自己,也長長地嘆息一聲。


    「果然不出我所料!」隻是與尤安的沉重不同,巫師尤安嘆息過後忽然露出一個微笑,她一敲手掌,在辦公室的門上施了咒,立馬開始布置熬製魔藥的現場。


    咕嘟咕嘟的小坩堝開始沸騰,尤安總覺得那些熱氣會飄到自己身上,忍不住朝旁邊偏了偏。


    緊接著,她就看見帶著巫師帽的自己神神秘秘地按照古老黑魔法的要求不斷地往坩堝內投擲需要的物品,甚至最後還割了自己的手臂,放了一點鮮血進去。


    ……唉……


    或許她比我要幸運吧。


    尤安看著冒著白煙,狀態正常的坩堝,說不出是羨慕還是嫉妒地想著:她還有供以留念的東西,所以才能夠實施這個「起死迴生」咒:父輩的骨、僕人的肉,以及仇敵的血,可以令人重生。


    ……不……等會兒……


    尤安感覺自己好像有些不能理解:所以……她要復活的是什麽?!她的敵人?


    可是她如今隻是一個毫無存在感的能量團,比之霍格沃茨城堡內能夠給小巫師帶來麻煩的諸多幽靈遠遠不如,即使內心著急,也隻能衝著坩堝幹瞪眼。


    大概在十分鍾後,坩堝上方的白煙散盡,沸騰的液體也逐漸平靜。


    就在巫師尤安探頭看向坩堝內部的同時,尤安自己也飛到了另一邊,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這樣一個巴掌大的坩堝旁邊期待著什麽。


    「哇哦!」


    坩堝裏幹燥無比,所有的水分全都離奇失蹤。


    而在幹燥的黑色鍋底,一個亮晶晶、圓滾滾的透明東西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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