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貝,你聽我說,光明神並不誕生你,也不撫育你,他賜予你力量,你迴報他信仰,對他來說,這就足夠了。你不屬於他,你屬於你自己。」他放下了刀叉,抱著蘇憫細心教導,像是教一個幾歲的孩童,充滿耐心,神情寵溺。


    他知道蘇憫腦海內的許多奇怪想法都由別人灌輸,他有這個責任和義務,去教導蘇憫認識真正的世界。


    蘇憫對「自己」這個詞帶有疑慮。


    在所有的教義經書裏,自己這個詞出現的頻率很少,他學習的是關愛眾生,侍奉神明,沒有人告訴他要懂得自己,關心自己,愛自己。


    他要阿爾加爾告訴他,於是微微仰著頭,灰藍色的瞳孔望著阿爾加爾的方向,麵對阿爾加爾的關心,他甚至無師自通學會了撒嬌:「阿爾加爾,你能告訴我「我屬於自己」是什麽意思嗎?好不好?」


    他說完,臉上帶笑,兩個可愛的酒窩出現。


    阿爾加爾低頭看著蘇憫,看著蘇憫無神的瞳孔,和不斷開合的雙唇,對他來說無異於一種引誘。


    人們喜歡純真,或許因為它意味著容易掌控,而阿爾加爾喜歡純真,隻是因為它出現在自己愛人的臉上。


    他無條件的付出自己的愛意,接受自己愛人的每一麵,他迴答蘇憫的問題,並不在其中摻雜引誘,他告訴蘇憫世界的原本麵目,要他自己去體會感受。


    阿爾加爾從人類的誕生說起,說到人類的肉體,說到人類的靈魂,他一邊說,還一邊哄著蘇憫吃東西。


    蘇憫小腦袋瓜不能一心二用,專心致誌聽阿爾加爾的講述,便忘了自己吞咽下去的食物是什麽味道。


    最終阿爾加爾告訴蘇憫幾個字:「心隨意動,意隨心生。」


    「寶貝,你現在可能不懂,但我希望你多感受,沒有眼睛,你還有耳朵可以聽見,鼻子可以聞到,嘴巴可以吞咽,手可以觸摸。隻要你想,你就可以做到。」


    蘇憫似懂非懂點點頭,雖然茫然,卻把阿爾加爾的教導放在了心上。


    一頓早餐吃了一個上午,蘇憫才反應過來,他問了阿爾加爾時間,才驚唿已經到了祈禱的時間了。


    他慌忙的跳下阿爾加爾的腿,懇求阿爾加爾要幫他找到小靈丹,他要侍女們帶他去神殿禱告。


    為了表達對阿爾加爾的喜愛,他邀請他一起。


    「神殿就在隔壁,很近的,我們可以一同瞻仰光明神的神像。」


    阿爾加爾雖然想和蘇憫待在一起,但到了神殿裏麵,他就要被神像裏的神念察覺到了。


    他蹲下身,握著蘇憫的手觸摸自己的眉心,告訴蘇憫:「寶貝,我在皺眉,這意味著我想跟你一起去,但卻沒有辦法。我會在神殿外等你,等你迴來的時候,我告訴你,光明神的長相,好嗎?」


    蘇憫瞪大了眼睛,他對於樣貌美醜毫無概念,可那是自己從出生起就信仰著的神,光是想像著自己能知道他的長相,他就興奮的臉上泛起了紅暈。


    可他還記得阿爾加爾,指腹輕輕摸了摸眉心皺起的紋路,垂著眼安撫:「別難過,我很快出來。」


    神殿裏,神像上的奧斯維德的一縷神念在焦灼的等待中。


    唯有每日的禱告,他才能透過這冰冷的石像看到他心心念念的蘇憫,為此,每當蘇憫巡遊到一個新城市,他就會在那個城市的所有神殿石像中布下一縷神念。


    可禱告的時間到了,他還沒有進來。


    要不是他的化身不能離開中央教廷,他恨不得日夜陪伴在蘇憫身邊。


    好在,門終於被推開。


    他的乖孩子,一如既往的穿著白色的袍服走到他的石像前,乖巧的跪下,開始禱告。


    所謂的禱告,其實也就是對於光明神的稱讚,用經書上的語言或者用自己的語言。


    蘇憫對於外界的接觸少,向來都是頌讀經書上的語言,然而今日,他卻忽然想到了昨日晚間吹來的涼風。


    他抬起頭,雙手合十,不存在的目光望著奧斯維德的方向,從他可愛雙唇吐露出甜蜜的語言:「我讚美您,是因為您的無所不能,我讚美您,是因為您的至高無上。」


    然而被蘇憫仰望的神明並不高高在上。


    第135章 眼盲的聖子(5)


    他的神念化作魂體,態度甚至比蘇憫還要虔誠,他穿著華麗的金色長袍,世間所有璀璨耀眼的寶石堆砌在他的王冠之上,可他卑微的跪坐在蘇憫身後,神力讓蘇憫四散的髮絲輕微浮起,不至於沾染塵埃。


    心中慾念浮動,他卻克製的彎腰低頭,親吻蘇憫腦後紮著頭髮的白金色絲帶。


    他清楚,隻要他的欲望超越某個界限,阿爾加爾的神念就會占據他的身軀,將他的靈魂困鎖在某個角落,那他連這唯一接觸蘇憫的機會都沒了。


    可他養大的孩子,現在就在他眼前,身形瘦削皮膚白皙,長了一張所有人見過都難以忘記的艷麗臉龐,對他極盡讚美誇耀,甘願為他付出一切。


    這是個無解的死局。


    蘇憫越是愛他,念他,他就越想占有蘇憫,然而隻要他生出占有這種念頭,他就會遠離蘇憫。


    跪倒在地的蘇憫察覺到一陣微風吹過,隱約有些聲響,那是神的嘆息。


    蘇憫為這聲響停駐了一秒,風裏拂過的憂鬱讓他有片刻失神,然而他搖響鈴鐺,侍女們推門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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