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老爺這般的人,倒是少見,太太也是有福氣的。」


    才說完,錦葵想起兩個主子晚上壓根兒不同床的事情,又忍不住嘆息,「其實還是美中不足。」


    因為夏堇和錦葵兩個丫鬟行事很有分寸,平時也是真心為賈灩著想,所以她平時對這兩個丫鬟都很縱容。


    這時聽錦葵說林如海怎麽樣,她自己倒是不惱,隻是笑著提醒:「你又亂說主子的不是,等夏堇迴來,我學給她聽,當心她擰你嘴。」


    錦葵平時不怕賈灩,對處處管著她的夏堇卻有些發怵,一聽賈灩那麽說,連忙噤聲。


    賈灩看著錦葵的模樣,忍不住笑,伸手捏了捏她的嫩臉,心情極好地說道:「你學學夏堇,別總是想那些有的沒的,現在一切都很好,沒有美中不足。」


    經過這一次生病的林絳玉如果能活下來,那麽她記憶中的很多事情都會有所改變。


    什麽天命批文,被蝴蝶的翅膀輕輕一扇,都是虛幻。


    這不好嗎?


    賈灩覺得挺好的。


    第20章


    020


    賈灩抱著林絳玉坐在靠窗的貴妃榻上,她靠著貴妃榻,林絳玉像是一隻小青蛙似的趴在她身上,幸好他臉上的水痘長得不算多,不至於會壓到還沒結痂的水痘。


    楊嬤嬤坐在旁邊陪著賈灩,她看著林絳玉睡著了天真無邪的模樣,嘆息一聲,含淚說道:「姑娘哥兒都長得漂亮,惹人心疼,他們的母親怎麽就捨得丟下他們去了!」


    楊嬤嬤是賈敏的乳母,賈敏的事情幾乎都是她在打點。


    她的話令賈灩感到悵然,她低頭將林絳玉額前的小碎發撥弄開,低聲說道:「當母親的,怎麽會捨得丟下自己的孩子呢?都是迫不得已的事情,敏姐心裏肯定也捨不得他們。」


    說起賈敏,楊嬤嬤頓時老淚縱橫。


    賈灩想起原身妹子在榮國府住的那段記憶,很難對這個世界對乳母有好感。不管是寶玉的乳母還是迎春的乳母,都仗著自己餵養他們沒上沒下,很沒有分寸。


    她來到林府後,兩個玉兒的乳母表現中規中矩,湊合吧。


    但楊嬤嬤才是真的讓她刮目相看。


    楊嬤嬤是賈敏的乳母,賈敏死後,她甘願留在林家,繼續幫賈敏照看兩個孩子,而且在林府裏,她地位僅次於主子管家,賈灩也沒見過她倚老賣老,擺老資格。


    甚至賈灩剛到林府的時候,楊嬤嬤擔心陪嫁的兩個丫鬟不夠老練,剛迎接新太太的林府僕婦們心裏也會有不服氣,她還親自指點夏堇和錦葵,有時也會幫著敲打二門內的僕婦。


    而且這幾個月來,賈灩也看清楚了,陸清洛雖然讓人服氣,但是太年輕又好說話,一些上了年紀的僕婦生怕無風不起浪,有時蓄意惹事,每逢那些時候,還得楊嬤嬤出來幫陸清洛鎮場子。


    到底是賈母為小女兒挑選的人,不管是人品還是能力,都很信得過。


    別的不說,就沖楊嬤嬤對賈敏留下的兩個孩子這麽用心,賈灩都認為她值得林家和賈家厚待。


    看她傷心落淚,賈灩默默地將手絹遞給楊嬤嬤。


    楊嬤嬤沒接賈灩的手絹,隻是拿了自己的,哽咽著說道:「是我一時失態了,太太別放在心上。」


    賈灩見她不接,也不在意,將自己的手絹收迴來,輕聲跟楊嬤嬤說:「前幾天,在絳哥兒還沒生病的時候,裴五太太帶著轍哥兒來府裏玩,轍哥兒忽然說絳兒的母親去南海看菩薩了。嬤嬤,你知道絳兒怎麽說嗎?」


    楊嬤嬤擦淚的動作一頓,看向賈灩。


    賈灩微微一笑:「絳兒說他的母親才沒有去南海看觀音,因為他的母親是我。」


    楊嬤嬤將手帕放好,沒說話。


    賈灩側首看向楊嬤嬤,笑著問:「是嬤嬤教他的嗎?」


    其實這些事情想想就知道,林絳玉不懂事,不知道自己的生母已經去世,很正常。林黛玉早慧,雖然隻有五歲,但是懂得的事情遠比常人想像中要多。從昨天林黛玉看著虛弱的弟弟,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說害怕的時候,賈灩覺得在林黛玉心裏,對母親其實有著很深的感情。


    林黛玉一直忘不了賈敏去世前的日子,她看到同樣的事情發生在弟弟身上,她本能地覺得害怕。


    她害怕自己失去了母親,又會失去弟弟。


    太太雖然也是母親,卻不是真正的母親。


    林黛玉心裏對賈敏的感情那麽深,按道理說是不能容忍弟弟對生母毫無記憶的,即使弟弟不記得,她也會告訴弟弟,他除了有太太這個母親,還有另一個母親,如果那個母親在世,或許更愛他,更疼他,比現在的母親會做得更好。


    可賈灩從林絳玉說的那句話裏,已經知道林黛玉並沒有跟弟弟說賈敏的事情。


    林黛玉縱然鍾靈毓秀,有一顆七竅玲瓏心,卻不老練,更沒有太多的閱歷。


    賈敏去世,賈灩來到了林府。


    賈灩其實多少能明白楊嬤嬤的苦心。


    她嫁給林如海,如果一直沒有孩子,那麽林絳玉和林黛玉未來的日子就會好很多,但古人沒幾個是不希望自己多子多孫的,想來從前的賈敏和林如海也是一樣。


    賈敏甚至還親自為林如海挑選姨娘和通房丫鬟,可見她很希望林如海能多幾個孩子。


    楊嬤嬤不過也是想著,如果林絳玉對生母的記憶印象少一些,萬一以後賈灩有了其他的孩子,也不會覺得林絳玉心中始終念著生母養不熟,轉而將林府的資源傾斜到自己的孩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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