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錦衣衛鎮撫使安德海親至,楊嗣盛不由得心中升起一種不詳之感;正常情況下,安德海很少拋頭露麵親自領隊,能夠讓其親身蒞臨,除非有大事發生,否則怎麽能夠讓安德海親自出馬。


    即便是孫傳庭一案,自始至終錦衣衛都未曾過問,今日隻不過是知府衙門正常辦案拿人,依照慣例,錦衣衛不可能參與其中,更加不會過問,他不明白這安德海葫蘆裏買的什麽藥。


    兩名錦衣衛千戶率先進入酒樓,目光冷厲之極,不怒自威,渾身散發嗜血煞氣,讓人望而生畏,避之不及。


    其餘錦衣衛緊隨其後,呈扇形將楊嗣盛和蔡冒分別圍在兩旁,一個個冷麵嗜血,凝視全場,若是哪個不長眼敢動一動,立刻出手斬殺當場,絕不留情,這是錦衣衛一貫作風。


    一眾捕快和軍兵紛紛後退,腳步略顯淩亂,手中兵器不由自主的垂下,眼中露出敬畏之色;楊嗣盛見狀,急忙笑臉相迎,拱手道:“恭迎鎮撫使大人,不知大人蒞臨駕到,嗣盛有失遠迎,見諒見諒!嗬嗬”


    蔡冒也是急忙拱手見禮,臉色異常難堪,心中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安德海緩步自門外走進,臉色異常難堪,當目光落在信王身上,見其安然無恙之後,頓時心中一緩,一顆懸著的心終於落下,正準備上前見禮問候,卻見信王向他微微搖頭示意,安德海立刻會意。


    安德海麵層陰沉,沒有理會楊嗣盛和蔡冒二人,環視左右,一甩衣袖,隨即冷聲道:“哼,好大的陣仗!”


    楊嗣盛臉色難堪,隨即解釋道:“鎮撫使大人,本府聽聞此處有亂民作亂,特派六扇門總捕頭蕭萬三前來抓捕;沒成想,這夥亂民實力強悍,異常囂張,居然將六扇門等捕快扣押,繩捆索綁之下遊街示眾,故此,本府請將軍府出兵增援!”


    “哦!是嗎?”安德海目光冷厲。


    “嗬嗬,事實如此,本府不敢欺瞞鎮撫使!”楊嗣盛陪笑道,知府楊嗣盛現兼任陝西巡撫一職,就等聖諭下達,走馬上任陝西巡撫,他可不希望在這緊要關頭得罪安德海。


    “鎮撫使大人,楊知府句句實言!”蔡冒拱手說道:“您看,這些亂民將我屬下軍兵打傷十幾人!”


    二人見安德海如見瘟神,皆是心驚膽戰;楊嗣盛和蔡冒雖與錦衣衛鎮撫使同屬正四品,但論在大明地位,錦衣衛隸屬皇帝內臣,等同皇帝的親信,代天監察天下;而知府和總兵官隸屬外放文官武將,兩者不可同日而語。


    安德海看向楊嗣盛,冷聲說道:“咱家可是聽說,你兒楊天訛詐酒樓掌櫃,欲強占其女劉思吟,故而與人私鬥受傷;六扇門不問緣由,拿人不成反被壓,你身為知府,不以身作則,縱子逞兇,好大的官威!”


    知府楊嗣盛聞言,頓時心中一凜,什麽事清都瞞不過錦衣衛,急忙解釋道:“鎮撫使明察!絕無此事,我兒楊天乃是被這些亂民流寇所傷,與酒樓劉掌櫃毫無關係!”


    安德海麵色頓時陰沉下來,冷色道:“你確定他們是‘亂民流寇’?”


    楊嗣盛急忙解釋道:“這些人拒捕歐差,打傷軍兵,絕非普通亂民流寇可言啊!”


    安德海聞聽之下,氣得臉色鐵青,怒喝道:“你!身為知府,為報私仇,隨意安插罪名與人,且私自調動朝廷軍隊,為己泄恨私仇服務,可是好大的膽子呀!你當朝廷軍隊是你家的嗎?誰給你的權力?”


    楊嗣盛頓時嚇得渾身發抖,體弱篩糠,大明明律,地方官員無權調動軍隊,他如何不知私自調動軍隊的罪責;隻是平時專橫跋扈,為所欲為慣了,此時安德海上綱上線,他如何不怕。


    無論曆朝曆代,君王最忌諱的就是文武同氣連枝,為了避免朝臣把持朝局,實行軍政分離,文不涉軍,軍不幹政。


    安德海轉身看向一旁膽戰心驚的蔡冒,眼中露出一絲狠厲,冷聲問道:“蔡冒,咱家問你,你是大明的將軍,還是他楊嗣盛的將軍啊?”


    蔡冒聞聽之下大驚失色,頓時額頭上冷汗直流,急忙躬身道:“這??蔡冒知錯,請鎮撫使大人明察!”


    “哼!你們平日裏驕橫跋扈,胡作非為,咱家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作什麽都沒看見;但是,你們今日所作所為,已然觸及朝廷底線,若是咱家繼續裝聾作啞,那便有負皇上重托,咱家可擔待不起這欺君之罪!”安德海冷哼一聲,言辭灼灼的說道。


    “請鎮撫使明察!”楊嗣盛?蔡冒聞言大驚失色,齊齊躬身哀求,他們現在真的是怕了,沒想到安德海今日一反常態,給他們上綱上線。


    “哼!咱家也是依照明律按章辦事,二位,請隨咱家到錦衣衛走一遭吧!”安德海說完,看向信王點點頭,隨即袍袖一揮,冷哼一聲,轉身邁步離開。


    楊嗣盛蔡冒頓時嚇得體弱篩糠,麵色慘白,恍如雷霆灌頂,呆立當場;兩名錦衣衛千戶跨步上前,不由分說,直接將二人帶離酒樓。


    一眾軍兵和六扇門捕快見狀,頓時大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茫然不知所措;知府和總兵官都被錦衣衛抓了,他們還在這裏做什麽,深怕殃及魚池,紛紛拔腿就跑,鳥做獸散。


    徐霞客手捋胡須,來到信王近前,微微笑道:“安德海此人不簡單啊!”


    信王嘴角露出一絲苦笑,麵色陰沉,說道:“安德海是在表忠心,為我掃清路障,借此機會一舉拿下楊嗣盛和蔡冒,確實出乎我意料之外,可謂歪打正著;如此也好,至少在西安府這段時間,再無掣肘,便於行事。”


    徐霞客見狀問道:“那殿下因何悶悶不樂?”


    信王長歎一聲道:“唉!現如今大明境內天災人禍不斷,外有蠻人異族強敵窺視,大明軍隊連年征戰,兵戈不止,致使國庫空虛;內有朝廷官員結黨營私,貪汙腐化之風糜爛,致使朝政衰敗,流寇作亂,百姓流離失所,苦不堪言;國貧亂起,戰亂紛至,國家?軍隊和百姓都需要修生養息,可當下大明舉步維艱啊!”


    徐霞客聞言,思索良久,肅然道:“殿下憂國憂民之心,胸懷天下,乃萬民之福!大明需要一個平穩發展的窗口期,唯有太平盛世,欣欣向榮的國度,百姓方能安居樂業,國家才能強盛不衰!”


    “窗口期!”信王目露堅毅,肅然道:“大明需要有壯士斷腕的決心,整治如楊嗣盛這般官員,淨化官場風氣,整頓吏治;同時,更需要一場史無前例的大勝仗,能夠一戰定乾坤,震懾八方的大勝仗,才能爭取所謂的‘窗口期’,贏得所謂發展機遇期。”


    “古往今來,唯有變法強國,方能國泰民安,安四海八方;縱觀曆史發展,總體來說社會是在進步的,綜合國力強盛的朝代,無不在尋求變法,促進國家迅速撅起,推動社會進步。”


    徐霞客肅然點頭,隨即說道:“然而,曆史發展的倒退也是常態,比如元朝末年,太祖皇帝更是以效仿宋朝建立大明,堅決查處貪官汙吏,肅清為官不仁等不正之風,強化軍隊建設,加強中央集權的統治力度,等同變法立國。”


    信王悠然道:“早期大明確實是取得豐碩成果,百姓安居樂業,路不拾遺;可是,隨著權力的高度集中,使得朝政把持在極少數人手中,嚴重遲滯了大明的社會發展,大明與宋朝在經濟上相較而言,確實開了曆史的倒車。


    宋朝雖然版圖較小、軍事較弱,但宋朝的整體經濟實力很強,宋朝農業稅隻占三成,其餘都是製造業的稅收,這在曆朝曆代中是絕無僅有的;隻是太過重文輕武,導致外敵入侵,最終亡國。”


    徐霞客歎道:“大明農業稅是國家稅收的主體,農業稅占比超過八成,製造業更是無從談起,商品經濟幾乎沒有,也沒有與之流通的渠道,完全自產自銷模式。”


    信王搖頭歎息:“大明推行實施海禁,等同斷絕了海外貿易往來,海外貿易幾乎沒有,國內經濟處於死循環狀態,一潭死水;大明軍隊孱弱的最重要的原因之一,主要原因沒有錢發軍餉和相應研發經費,導致國力日漸衰退,軍隊武器裝備落後,甚至有槍無彈;基於此,大明必須開通貿易,以此富國強軍。


    其次,大明人口銳減,人口基數急劇下降,導致人口銳減的主要原因是戰亂,青壯年大量戰死沙場,男女比例嚴重失衡,死亡率大於出生率;導致天下良田無人耕種,造成國內糧食短缺;久而久之,形成惡性循環,加之戰亂,百姓賦稅加重,以致於百姓不堪重負,一旦遇上天災人禍,便天下大亂。


    大明若想變法圖強,絕不能將民族人口分門別類,廢除農民、工匠、軍人等職業的世襲製度,農民、廚子、軍人、鐵匠、裁縫等各行各業,其子孫可更換職業,實現多民族共同體。”


    徐霞客意味深長地看向信王,肅然道:“殿下之所以組建商務司,想必是為了開通商路,拓展貿易往來,欲重啟‘絲綢之路’吧?”


    “嗯!不僅要重啟絲綢之路,開啟‘******’,更要進行一場製造業的革新變法!”信王點頭道:“若要拯救大明於大廈傾倒,必須盤活經濟,廣開商路,刺激經貿發展,充盈國庫,國富則民安,攘外必先安內!對內,必須實行革新變法!”


    “革新變法?”徐霞客疑惑。


    信王點頭道:“鄭和三下西洋,碩果累累,隻是這些年‘******’已然斷絕,原因無他,無非是因為海軍的衰落和遠洋航海人才匱乏!失去遠洋能力的基本原因,在於製造業的停滯和倒退!”


    徐霞客越聽越震驚,感歎之餘,一種無力感油然而生;大明想要變法圖強,何其艱難!即便信王擁有雄才大略,又如何能力挽狂瀾?先不說關外強敵,單單朝堂之上那幾位實權人物,遠非信王現在能夠對付得了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天啟龍魂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離火老妖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離火老妖並收藏天啟龍魂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