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好在他的心理素質一向夠強,且之前與早川的父親有過一定程度上的接觸,因此盡管沒有做好萬全的應對,卻也不至於過於慌張。


    「伯父,我和世安現在是情侶關係。」


    早川貴誌語氣不愉地道:「你承認得倒是挺爽快?」


    幸村精市自然聽出來了對方情緒上的轉變,難得態度小心地迴復道:「……我們並沒有打算瞞著,隻是最近沒有機會與長輩說起這件事情。」


    「所以說,你對我們家世安是認真的?」


    這種問題怎麽都不可能避免。


    畢竟父母最關心的莫過於自己孩子的將來是否可以幸福。


    幸村精市定了下神,在沒有任何底稿的情況下,語氣真誠地道:


    「早川伯父,我很認真。我知道,以我現在的這個年紀許下任何承諾都會讓您嗤之以鼻,甚至可能會給您造成一定的困擾和擔心,但我很清楚我的心意不會變—— 」


    在這停頓之間,幸村精市的腦中浮現的是自己與早川世安相處時的種種。


    她的擔心,她的在意,她義無反顧的幫助。


    這讓幸村精市的神色愈發柔和,內心也愈發堅定。


    他看著立在病床前,那個身份是早川世安父親的長輩,繼續道:


    「世安是個很好很好的女孩,好到我不捨得也不可能辜負她,所以即使是早川伯父您今天不同意,我也不會放手。」


    早川貴誌聽完,心中不禁腹誹道:怎麽感覺自己在棒打鴛鴦似的?明明他還什麽都沒說。


    早川貴誌看了幸村精市半晌,也沒能從少年的臉上揪出哪怕是任何一絲虛偽。


    其實拋開自家女兒不談,他還是很欣賞這個少年的。


    不僅舉止大方,談吐禮貌,更是有超出他這個年齡的強大心智。


    這麽想想,他一個做父親的也沒理由去阻止什麽。


    但——


    怎麽說那也是自己的女兒他就是忍不住會擔心。


    「你的態度我了解了。」早川貴誌將護理記錄板掛迴床尾,「好好休息吧。」


    在走出房門之前,他腳步忽然頓住,轉頭道:「你最近身體的各項數據還算不錯,過年的那兩天可以給你放個假。我想……等到年後應該差不多就可以做手術了。」


    雖然對方沒有對自己剛才的那番話發表任何意見,但幸村精市可以從對方的態度看出來,其實他並沒有太大的牴觸情緒。


    幸村精市心中安定了些,點了下頭,禮貌地道:「謝謝早川伯父了。」


    早川貴誌握上門把的手險些滑了一下。


    他迴首掛出了得體的笑容,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道:「不用謝,我畢竟是你的主治醫生。」


    謝什麽,不準謝!


    聽起來像是我同意把女兒交給你了一樣。


    早川貴誌旋開門把手,正要往外走,卻發現自家女兒正站在門口。


    看著女兒微紅的眼眶,早川貴誌恨不得時間能夠倒退迴幾分鍾前。


    心中雖然罵罵咧咧,但早川貴誌還是將手從大褂口袋中伸了出來。


    他一邊用指骨擦著女兒有些濕潤的眼角,一邊道:「你呀……洗臉把自己洗成這樣?」


    早川世安抿起唇,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自己伸手揉了揉。


    看著女兒這幅小姑娘家的樣子,無意成了助攻的早川貴誌內心陷入了亙古的沉默。


    早川貴誌看了下手錶,想起一會兒自己還有個會議。


    他揉了揉女兒的發頂,溫聲道:「進去吧。」


    「嗯。」


    等早川世安走了進去,早川貴誌看著被關上的病房門板,深深地嘆了口氣。


    罷了罷了,年輕人的事情,還是讓他們自己處理吧。


    第四十九章


    「你在外麵都聽見了?」


    早川世安剛將門關上,還未來得及將眼角的眼淚擦幹淨,幸村精市的聲音就傳進了她的耳朵裏。


    他見早川世安背對著自己,小心試探著問道:「沒經過你的同意就和你父親說了這些……會介意嗎?」


    早川世安知道自己的眼睛現在一定是紅的,於是一邊搖頭,一邊眨了眨眼睛,欲將淚意憋迴去。


    她垂著眉眼走迴了病床邊,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還有些濕意的臉頰,順便帶過了眼周,這才不太好意思地輕聲迴覆:「就是有些突然……」


    幸村精市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附和道:「嗯——的確是有點。我都沒有準備好。」


    早川世安將拿著紙巾的手放下,默。


    都已經說了那麽多了,你還想要怎麽準備?


    「你哭了?」


    「沒——」


    早川世安還沒來得及應完聲,眼角處忽然感受到了一片暖意。


    眼角的濡濕被指尖拭去。


    早川愣愣地看著幸村精市,隻見對方藍紫色的眼眸裏仿佛盈滿了鬆快的笑意。


    而眼角那片,和剛才父親為自己擦拭眼淚時的感覺不一樣,幸村所觸及的每一寸每一厘好像都快速泛起了熱意。


    這樣的溫度,真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暖空調正在運作的原因,早川世安甚至覺得自己有些唿吸不過來。


    她感覺有些恍惚,詢問道:「阿市……你怎麽了?」


    幸村精市彎起的眉眼收斂了一些,最後喟嘆一聲,「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麽了,我變得不太像我,總是患得患失。直到現在……我都覺得自己在做一場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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