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莫要高興地太早。”坐在一旁的宸遊緩緩說道:“以你如此資質,初聚真元竟然花費了三年時光。如此速度,隻怕還未等到受那天罰,便要老死了。”


    厲宇聞言心中一顫,弱弱地問道:“師父,我等修道人士,不是可以延年益壽的嗎?”


    “誰說修道便可延年益壽?修道無果便是一場空,不受天道懲罰更是妄想長生。”一旁的宸玉插話道。


    宸遊對宸玉微微擺了擺手,接著對厲宇說道:“也怪為師沒有對你講清楚。這修道得正果,才可得長生。我等正道修士,皆為人類。人者,雖為萬物之靈,修道之天賦得天獨厚,但天道有自然之律,有盛則必有衰。人之壽命,除去那前世福壽,也就一個甲子。若在這一個甲子之內,能修到破天境大成圓滿,再抗受過天道懲罰,便可破而後立,洗髓閥體,再得兩個甲子的壽命,是為得仙人正果。你資質奇差,以如此修行速度,隻怕這一個甲子,是有些不夠的。”


    厲宇聽得宸遊如此解釋,隻覺腦中一片轟鳴,心中重複著宸遊那句“隻怕這一個甲子,是有些不夠的”,竟如癡傻了一般。


    宸遊見厲宇如此,暗自歎了口氣,輕輕搖了搖頭。


    “宇哥莫怕,師父曾說過,這世上有可延年益壽的寶藥。等我修為高深了,就去幫你尋來。”秦荒見不得厲宇難過,出言安慰道。


    眾師兄弟亦你一言我一語的安慰了起來,隻是厲宇似乎被打擊的不輕,一直沉默不語。


    “爹爹,我等為何要等受過天罰,才能得那仙人果位,增加壽命呢?”雲霄對宸遊問道。


    “萬物生靈,皆在天道之下。天道有輪迴之律,眾生皆需輪迴,是以你我皆有命數。但天道亦有超脫之律,萬事皆有出路。我等奪天地精華以煉自身,有違那自然之律,天道便施以懲罰。天罰之下十不存一,存者得壽命,不存者得輪迴。”宸遊笑著答道。


    “啊?那我聽娘說,您就這兩年就要受那天罰了。那您豈不是......”雲霄聽到這裏不由擔心道。


    “是啊,掌門師伯,這天罰如此兇險,您可有把握?”秦荒亦不禁問道。


    眾人頓時被秦荒所言吸引,心中俱是擔憂起了宸遊。


    “嗬嗬,無妨。本真人天資卓越,道基深厚,年紀輕輕便已境界圓滿,自是不怕那天罰。再說我怎麽也是一派掌門,沒點底蘊又怎敢修道。”宸遊笑道,猛覺言語欠妥,看向厲宇。


    隻是厲宇此刻猶如失魂落魄了一般,忽覺宸遊望來,便躬身施了一禮,轉身默默地離開了小院。


    眾人皆注意著宸遊,對厲宇的離開竟毫無察覺,隻有宸遊獨自長歎一聲。


    離開小院的厲宇,渾渾噩噩地走著,不知不覺中,竟來到了院後取水的山泉池子邊。


    這池子也不知是何時修砌的。順著泉水,在一低窪處用青石壘砌成了個小池。池邊苔蘚斑駁,池水清澈透底,顆顆卵石遍布池底。池邊立著塊大石,石上刻著“映星池”三字。


    厲宇依坐在池邊,看著那徐徐落下的夕陽,心中越發的難過,不由迴想起當年上山的那一幕。


    當年上山求道,厲宇未曾想過太多。隻是單純地聽那村口說書郎所說修道的種種好處,如何如何的了不得。更有道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便抱著學道造福山村的願望,一次次地叩響山門,又一次次地被拒之門外。


    雖然最後陰差陽錯的入了門派,卻因為自己資質奇差,而不得師門長輩器重。自己雖一直不曾放棄,三年沒日沒夜地苦修,可是結果卻如此不堪。甚至被告知,自己窮盡一生,都不可能得那正果。如今看來,當年那份小小的心願怕是達成不了了。厲宇轉念想到了秦荒,或許,自己這份心願,隻能讓秦荒來替他完成了。


    可是如果這般,自己還能因為什麽而去修道呢?既然自己資質如此之差,又沒有必須去修行的理由,難道就這麽放棄?下山重新做迴一個普通的村民,每日砍柴耕作,渾渾度過餘生嗎?想到這裏,厲宇不禁陷入了迷茫。


    天邊夕陽終於落下最後一點餘輝,天空被那黑暗所吞噬。入夜的寒氣沁人骨髓,冷的人心底結了冰霜。


    厲宇仰望如墨天空,心中直唿天道不公。自己從小便被父母拋棄荒野,不似村中孩童有父有母,生活無憂無慮。難得有機緣可入道門,身邊之人各各為人中龍鳳,隻顯得自己如那牆角敝帚,毫無用處。苦苦的堅持,換來的竟是如此結果。自己的人生難道就如此不堪?不是說天道勤酬嗎?天道何在?!


    厲宇雙手緊緊握拳,指甲刺破掌心嵌入肉裏滲出絲絲鮮血,但他卻渾然不覺,隻是雙目直瞪夜空,似要向那天道討個說法。


    就在這時,漆黑天空竟露出了點點星光,剛開始還是星羅棋布,但頃刻之間,便已是漫天星鬥,光華璀璨。


    三年的堅持,讓厲宇自從上山以來,每夜都是閉門苦修,以致竟從未看到過這美麗星空,一時之間,竟隱隱看癡了。


    厲宇怔怔地看著那浩瀚星河星移鬥轉,刹那流星轉瞬即逝。緊繃的身體不由得放鬆了下來,心中那點戾氣似乎也被這美麗夜空,慢慢的融化了一般。


    星光照耀,如銀河倒垂。這映星池在星光之下,竟如同映照一般,亦是發出滿池星光,加上這池水波光粼粼,竟然如夢如幻。


    厲宇心下大奇,猛然想起剛入門時,大師兄說的這池子有古怪。平日做飯洗衣,吃水用水都是白天,自是未曾見過如此這般情景。


    厲宇好奇仔細看去,隻見這池水透白,水底那顆顆卵石閃著瑩瑩幽光,滿池星光原來都是這些卵石發出,讓這池子如同銀河倒映,神奇無比。


    厲宇正看的嘖嘖稱奇,忽見這滿池星石閃耀,唯獨一顆石子黯淡無光。不禁有感,自己就如同這顆石子一般,群星圍繞,盡顯自身平凡。


    厲宇伸手探入池底,將那石子撈出一看,非晶非玉,烏裏烏塗,更覺猶如自己,好比世間一顆凡塵。


    再仔細一看,這石子卻不似池中卵石一般圓滑,有棱有角。厲宇隻覺這是凡石偶落入了星池,就好像自己一般,與這修道世界格格不入。


    厲宇緊緊握住這顆石子,石子尖利的棱角刺痛了掌心傷口,原本被指甲刺破的皮肉,又滲出了點點鮮血,沾在了這石子上麵。隻是在厲宇看不到的手中,這石子竟如海綿一般,將那鮮血盡數吸到了裏麵。


    厲宇隻覺掌心微痛,攤開手來。這顆黑石靜靜地躺在手中,厲宇越看越覺得這石子就像自己,正欲將其扔迴池子,高舉的拳頭卻猛然停在了空中。


    看著這潺潺流動的池水,再看到那被池水衝刷得如此圓滑的卵石。一瞬間,仿佛有什麽東西從心底破了開來。


    厲宇緩緩放下握著石頭的手,重新審視起這顆普通的石子,悠悠說道:“你雖為頑石,但不安天命,本是山石卻偏要躍入星池。雖是凡塵,這池水衝刷卻不能抹去你的棱角。你既然如我一般,我便要如你一樣。修行坎坷,不能退我煉道之意,天命雖苦,亦不能阻我修真之心。莫問為何入真途,直叫我本煉道心!”厲宇越說聲音越響,眼中之意卻越發的堅定。


    說完厲宇扯下袖口麻線,綁上黑石貼身佩戴在了胸前。


    隻是厲宇這番以石明誌,卻不知自己從此將走上一條不歸之路。


    摘星派小院,東屋裏。宸遊真人此刻正背負著雙手,來來迴迴地走著。


    一旁坐著的宸玉道人眼看如此,便說道:“夫君,可是為那天罰發愁呢?”


    宸遊歎息一聲,坐下說道:“眼看天罰將近,我雖然早有準備,但算計了半天,總覺得還是不夠穩妥。”


    “哦?那夫君有何打算?”宸玉問道。


    “這天罰以罡雷淬體,兇險萬分。雖然我上次去往百草穀神丹門,向胡中仙求得了一顆護身金丹。但那老小子卻說金丹雖好,但不能萬全。我思索來去,估計還得要件護身法寶才夠穩當。”


    “這......”宸玉思索片刻,言道:“夫君不如將那派內珍藏,盡數拿去換件寶物。”


    宸遊聞言搖頭道:“那怎行。這些個派內珍藏,乃是曆代祖師遊曆得來,藏於派內,便是以備不時之需。我怎可挪用。”


    宸玉笑道:“如今不就是不時之時了嘛。你乃我派希望,這些個珍藏用在此時不是正好。想必曆代祖師有靈,也是讚同的。”


    “這......”宸遊猶豫了一下,又道:“那去哪裏能換得護身法寶呢?這能頂天罰之寶,乃都是破天境圓滿修士所急需之物,怕是稀少的很。我那顆金丹,也是拿了師父那瓶‘醉心液’才跟胡中仙那酒鬼換來的。”


    宸玉聽聞笑道:“夫君難道忘了那個地方。”


    宸遊猛然醒悟,言道:“你是說多寶山琳琅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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