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晏仍舊低著頭。


    他吸了吸鼻子,顯得有些可憐,小心翼翼的問道:「後媽呢?」


    「她怎麽樣了?」


    顧嚴庭收迴手,沉默了一瞬才說:「剛從手術台上下來,現在在重症監護室,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還需要再觀察兩天。」


    顧晏點點頭。


    他有些後怕的說:「我不知道後媽怎麽找來的,但是如果不是她,我現在可能已經被宋然殺死了。」


    聽到顧晏的話,顧嚴庭眼中一道利芒閃過,他沉聲問道:「那個時候究竟發生了什麽?」


    顧晏頓了頓,這才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全都告訴給了顧嚴庭。


    他說完這一切,有些擔憂的看著他:「爸,我真的不知道紀雪晴竟然膽子這麽大……」


    「我……」


    「行了,」顧嚴庭見他眼睛紅紅的,也知道他這個兒子向來倔強,在遇見蘇晚因為他的事情受傷之後,恐怕就非常自責,「這不是你的錯。」


    顧晏咬了咬牙:「雖然不是我的錯,但後媽確實受傷了,現在還躺在監護室。」


    「爸,你打我吧,罵我吧……」


    「後媽都是因為我才變成了這樣。」


    「我……都是我的錯。」


    他姿態放得很低,甚至有些想要他爸真的打他罵他,好讓他心中的負罪感輕一些。


    顧嚴庭嘆了口氣,伸手在他腦袋上又摸了摸。


    「這件事不是你的錯,我早就已經說過了,」顧嚴庭沉聲道,「但同樣的,你確實也有做得不妥當的地方。」


    「你是我的兒子,即便不是我的親生兒子,我自問待你也做到了我能做到的全部。」


    「你最不應該的,便是不信我,轉頭去詢問別人。」


    「顧晏,你已經不小了,誰對你好誰都你不好,你應該能夠分辨。」


    顧嚴庭這樣說著,顧晏反倒心裏好受了不少,但愧疚卻依然縈繞在心頭。


    如果可能的話,他寧願當時那把匕首紮在自己的身上,也不願意眼見著後媽受傷。


    「當然,我也有錯,」顧嚴庭想到蘇晚之前說過他不太理解顧晏,太一意孤行的事情,繼續道,「這件事情其實應該早一點告訴你……」


    顧晏低著頭,沉默不語的聽著。


    「你雖然不是我的孩子,但卻是我大哥的孩子,所以即便不是我的親生子,也和我有著不可切割的血緣關係。」


    顧晏聽到這裏,猛地抬頭看著他:「爸爸……大哥的孩子?是我?」


    他有心想要問清楚,但卻又不知道如何詢問。


    爸的大哥,名喚顧長明,在很多年前車禍去世,但去世之前好像也並沒有妻子……


    「嗯……」顧嚴庭迴想起以前的事情,聲音有些沉。


    「我大哥是個不受家裏管教的,從小天資聰慧,卻並不想天天待在公司,而是想要去追求自己的事業和夢想。」


    一說到顧長明,顧嚴庭眼中便露出些少見的懷念。


    「他喜歡賽車,現在車庫裏有許多車都是當年他買下的,他也算很有天賦,隻是他太自信了,」顧嚴庭緩緩說著陳年往事,語氣平靜,但顧晏卻從中聽到了一些隱藏得很深的傷感,「出事的時候他因為車速太快,剛送到醫院便沒了氣息。」


    「不久後……便有一個女人上門來,說自己懷了他的孩子。」


    「因為大哥出事,公司裏的事務全都轉到了我的手上,那算時間我很忙,但還是見了她一麵。」


    「我以為她是想要獲得顧家財產,但她卻說自己是真心愛著大哥,卻因為身患重病,所以不得不找到顧家。」


    「她那個時候已經懷孕七個月,卻堅持要保胎,生你更是去了半條命,最後勉強活著也因為身體太差在你三歲的時候就去世了。」


    「我不想讓大哥的孩子成為被人詬病的私生子,你爺爺當初活著也並不想承認你的身份,甚至想把你直接扔到別莊自生自滅,因為你爸爸的叛逆讓你爺爺一直對他好不起來。」


    「種種原因之下,我決定先斬後奏,與你母親商量後,直接做主把你記到了我的名下。」


    「你三歲之前的記憶太少了,就算與你母親相處過一段時間,也不會發現任何異狀。」


    「當時為了給你名正言順的身份,逼你爺爺承認你,你母親甚至和我裝了很長一段時間夫妻。」


    「所以大家都知道我早年有個妻子,卻因為生病終日不得外出,又加上她找上門的時候我大哥已經去世了半年,根本沒人會懷疑孩子不是我的。」


    「所以……這件事情才被瞞得這麽深。」


    他想要毫無保留的給顧晏所有的愛,也想給顧晏顧氏的一切,卻不想他有任何負罪感,也不想他承擔太多,於是這個謊言才隱瞞了這麽多年。


    早在顧晏十八歲的時候,顧晏便想要把一切真相全都告訴他,卻始終開不了口。


    其實他也會怕,怕顧晏知道真相後不認他這個爸爸。


    顧晏這才明白,為什麽爺爺在世的時候那麽不喜歡他。


    原來還有這樣一層關係在。


    他對自己的親身父親一點印象都沒有,有的,也僅僅是小時候爸爸抱著他講述自己哥哥時的些許記憶。


    直到這個時候,顧晏才真正意識到,爸他對他究竟花了多少心思。


    他就算不相信全天下的人,也不該不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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