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宮堂審那日迴到養心殿,進忠就給皇帝說明了這其中的緣由。


    皇帝知道這件事後,大大讚賞了進忠的實心用事,吩咐他日後再謹慎些,便不打算再追究這筆錢了,還暗示他殺掉馬四滅口。


    皇帝對進忠和魏嬿婉的偏愛正來源於此,他其實根本不在乎他們是否貪墨。


    因為魏嬿婉和進忠這樣的人,並不忠於宮規或者朝廷,而是忠於皇帝本人。


    海蘭剛拿出馬四的賬本時,全場最擔心魏嬿婉貪墨一事暴露的人便是皇帝了,他當然知道魏嬿婉除了俸祿和賞賜,還另有來錢的路子。


    不然的話,靠著貴妃那點俸祿,憑什麽永壽宮的小廚房比禦膳房好吃,憑什麽魏嬿婉請戲班子進宮來唱的戲比宮裏的好看,憑什麽魏嬿婉安排的巡遊無比奢華、盛大、舒心?


    那都是白花花的銀子。


    皇帝享天下之養,但是朝廷裏頭畢竟還有文武百官盯著呢,不想遺臭萬年,皇帝就不能明目張膽地把國庫當自己的私庫揮霍。


    皇帝想要享受,離不開魏嬿婉、進忠這樣的白手套、黑手套。


    魏嬿婉要是恪守宮規,皇帝的身心享受少一大半;進忠要是剛正不阿,皇帝連壯陽藥都沒地方吃去。


    說到底,海隊長還是不懂玉座金佛和斯蒂龐克的基本原理罷了。


    魏嬿婉這些年討好皇帝的最終目的,是要讓皇帝將她劃歸為自己的的利益共同體,隻要這個利益關係足夠牢固,就沒有人能輕易撼動她的地位。


    都說君恩似流水,匆匆不迴頭,可是魏嬿婉能夠在宮中屹立不倒盛寵不衰,靠的便是這個。


    海蘭看不透這一層,她一敗塗地,已經連冷宮都沒機會再迴去了。


    七天後的一個清晨,當慎刑司的太監按照進忠的吩咐,準時來給海蘭上刑的時候,才發現海蘭已經無聲無息地死在了牢房的角落裏。


    這件事甚至沒有人去稟報皇帝,畢竟當時的皇帝連海蘭的供詞都已經懶得看了。


    慎刑司的刑房裏死了個囚犯,這是太過常見的事,沒有上報皇帝的必要。


    知道海蘭死訊的時候,在養心殿外跪了七天的永琪終於在進忠的攙扶下起身,他的雙膝全爛了。


    皇帝不讓人給海蘭求情,永琪便一句話也不說隻跪著。


    他不能給母親求情,也無從為母親贖罪,好在,他還能傷害自己。


    傷害自己對於一生都在被拉扯,被掌控的永琪而言,是最簡單的一件事情。


    傷痛似乎能令他感到安心。


    海蘭的屍身是永琪收殮的,不過永琪的貼身太監來福在海蘭被投入慎刑司的當天就被皇帝的人帶走了,如今他身邊也沒什麽太可靠的人。


    加上身為皇子不能私自出宮,所以他隻是整理好母親的儀容,便想辦法將屍身送出宮去,給了珂裏葉特氏唯一的獨苗紮齊。


    跟著屍身一起送出去的還有永琪這些年攢的所有的錢,可惜所有的錢都被紮齊拿去賭了。


    賭了也好,賭了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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