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栩和他就不是一路人,兩人常常是見了麵就彼此譏嘲,而大多時候都是鳳栩占據上風,囂張跋扈的小王爺怎可能對一個沉溺酒色的朝臣之子示弱?


    「記得。」鳳栩厭惡蹙眉,「怎麽了?」


    「鄭羨林如今是西營都統。」殷無崢說,「四大營是宋承觀經營的底蘊,緝拿宋承觀與陳文琅,西營極其懈怠,而鄭羨林也在暗中聯繫朝安世家,我懷疑他知道宋承觀和陳文琅的下落。」


    鳳栩原本興致缺缺,直到殷無崢提及了他的兩位股肱舊臣,才倏爾正色。


    「這兩個人不會憑空消失,就算逃走也總該有所蹤跡。」鳳栩呢喃著,眼神冰冷,「除非他們根本沒離開過朝安城,早在西梁兵馬屢戰屢勝時,宋承觀便一力主張和談,宋承觀沒有離開朝安城的魄力,陳文琅也沒有,殷無崢,他們要將中興舊朝呢。」


    倘若宋承觀和陳文琅真有膽子,那他們就不需要個什麽傀儡皇帝,幹脆自立為王,可宋承觀不敢,他愛惜名聲,還做著百年後能青史留名載入史冊的大夢。


    殷無崢半生隱忍圖謀來的天下,怎會輕易拱手讓人?


    鳳栩毫不懷疑殷無崢會將宋黨官員和朝安世家都摁在地上講道理。


    但他隻聽見殷無崢輕聲說:「我會把他們帶來給你。」


    041.背水


    「好啊。」


    鳳栩輕聲應話,又自己往內側挪了挪,給殷無崢留了半張榻,「時辰應當不早了,歇歇吧。」


    他的態度過於溫和體貼了。


    自重逢以來,鳳栩的性情大變殷無崢都看在眼裏,平日的任他予取予求都帶著些近乎自毀的偏執,而近日這般的柔順乖巧著實罕有。


    殷無崢側身躺在了鳳栩讓出的空位上,隨後一具溫熱而清瘦的身體便向他靠了過來,殷無崢下意識抬手,將縮進他懷裏的鳳栩環住,稍有愕然地低聲:「鳳栩?」


    鳳栩半貼半伏地將自己埋在殷無崢的懷裏,鼻尖緊貼著他的心口,殷無崢身上的味道與兩年前殊無二致,是說不上名字和味道的淡香,流風迴雪般冷冽。


    委實不該這樣貪心,鳳栩在心中暗暗唾棄自己,可是真的好累啊。


    「殷無崢。」鳳栩似嘆息般喚他,又小聲地說,「要是在兩年前,你能這樣抱抱我就好了。」


    自以為早該無堅不摧,可鳳栩還是覺得難過,他不明白這世上怎麽會有殷無崢這樣的人,喜歡他時難過,被他喜歡時還是難過,迴望與他糾纏的那些年裏,竟連哪怕一刻的歡喜也不曾有過。


    可鳳栩還是念念不忘,因為鳳栩知道,他的愛與痛原本就不是殷無崢的錯呀。


    所以在殷無崢因他所言而短暫沉默的幾息之後,鳳栩又輕聲地說:「你這樣捨不得,是喜歡我麽,殷無崢?」


    重逢後殷無崢對他說過很多話,否認也好,堅定也好,卻從沒如當年的鳳栩一樣說出過喜歡,他曾想說,卻被鳳栩慌亂無措地哭著迴絕,可這一次卻由鳳栩先問了出來。


    殷無崢不知鳳栩究竟想要什麽迴應。


    可就在他想要說出真心話時,鳳栩卻沒有讓他開口,柔軟的指腹點在了他的唇上,輕柔如雲霧般的聲音隨之響起。


    「我知道了。」他說,「不必說,你有迴頭的機會。」


    殷無崢都快被鳳栩拒絕習慣了,何況他又是現在這幅滿身是傷的可憐模樣,他又能說什麽?


    於是到最後也隻是輕嘆了口氣,「那我應當多謝體貼了。」


    鳳栩詫然地哽住須臾,疑心這不像是殷無崢會說出的話,委實有悖他冷酷淡漠不近人情的做派。


    「不必謝。」鳳栩的聲音帶了點壓不住的笑意。


    .


    宋家是朝安城當之無愧的世家之首,從太祖皇帝建國以來便屹立不倒,出過文臣丞相,筆尖定江山,也出過武將太尉,刀鋒平幹坤,即便是大啟沒落之際,宋家也能在黨派林立權利傾軋中將朝堂變成宋家的一言堂,殷無崢固然有雷霆手段,也不能將朝安世家殺盡。


    但他可以重用西梁臣,段喬義自如南營後,又因朝安的那場大雨立了功,陛下還明顯疏離了晏家,一時不知多少人想要同這位新貴搭上線。


    是夜,殷無崢將鳳栩手上纏著的紗布摘下去。


    鳳栩手上的傷養了近半個月才好,原本一雙漂亮白皙的手如今疤痕遍布,右手除了磨平掌紋的疤之外,還有重逢那晚鳳栩拿燭火灼燒手腕留下的痕跡,左手一條疤痕自虎口橫穿掌心,周圍還有因撕裂而留下的細小傷疤。


    精美的白瓷之上,裂痕便顯得猶為猙獰。


    嬌貴的小鳳凰二十年來身上都沒留下過什麽疤痕,卻在這兩年裏傷痕累累,痛苦如烙印般留在他的身上,隨處可見。


    但鳳栩自己不以為意,活動了兩下手指,還有心情感慨道:「總算能動一動,手都要僵了。」


    話音剛落,外頭便傳來周福的稟報:「陛下,段都統求見。」


    「讓他進來。」殷無崢對外說。


    鳳栩見怪不怪,他坐在屏風後的內室,偶爾有朝臣覲見,殷無崢也不避諱,就這麽坦蕩地去外間見段喬義了。


    外間的說話聲鳳栩聽得真切,都是段喬義在向殷無崢迴稟他這段時日與朝臣結交時私下探聽的消息。


    「宋承觀在朝安城根基太深,四大營對臣也隻是表麵聽命,昨夜鄭羨林與其他三營都統設宴邀臣,話裏話外都是提醒敲打,他們胸有成竹,可見在他們看來,宋承觀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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