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無聊來著,無聊且沒趣。


    明明昨天還很有趣,那頭染成棕色的大波浪卷,那些存放於酒店房間衣櫃裏的性感服裝,都讓她充滿了新鮮感。


    悄悄瞞著媽媽在夜幕到來時,把自己打扮成另一幅模樣,等在酒店門口。


    車來了,男人從駕駛座探出頭喚“may”,副駕駛車門打開,踩著細高跟坐上副駕駛座位。


    很快,車停在藍調夜總會門口。


    一路挽著男人的臂膀,心情好時會給看她的男人來個媚眼。


    每個環節都很有趣來著。


    到底是從什麽時候變得無趣起來呢?是羽淮安強行把她從黑漆漆的包廂房扯離?


    不,不對。


    那會兒,羽淮安拉她的手時沈珠圓心裏還挺興奮的。


    給羽淮安講那段“我懷孕了,但我不曉得我孩子的父親是誰?”故事時,她更是處於極度亢奮的狀態。


    沈珠圓怎麽也沒想到,自己一時間心血來潮從記錄失足少女的科教材料照單全般的故事居然誆到羽淮安了。


    過程是如此的容易。


    這可是那麽了不起的查爾斯高中考試成績榜長期第一的人物,索羅斯無理專科學院更是把全額獎學金捧到了他麵前。


    甚至於,她幾分鍾前還說了“我是處女”。


    羽淮安都不用腦子思考嗎?


    這是個漏洞百出,且前後矛盾的故事。


    看到羽淮安因自己一時興起臨時編的故事而麵露痛苦神色,沈珠圓內心充滿了憂傷,接下來,她是不是很難再能如此輕易地騙到羽淮安呢?


    要是知道羽淮安這麽容易上當,她就應該編得更悲慘一點。


    比如,她的孩子已經出生了,但她不想做未婚媽媽,問羽淮安能不能幫她養育孩子,甚至於當孩子的爸爸,於是呢,這就變成了一段起到考驗人性作用的故事。


    應該是那個時候,羽淮安相信了她“我懷孕了,但不曉得我孩子父親是誰?”在極度亢奮後瞬間又跌落穀底,至此,一切就變得無趣了起來,


    是羽淮安的錯。


    看到羽淮安的手重重砸在牆上,沈珠圓想,要是從前她肯定會心疼得不得了,這是酒窖,為達到存儲效果房間都是采用高濃度水泥砌成的,且,牆麵沒有抹平,坑坑窪窪的,羽淮安的手砸在上麵得多疼。


    但,仿佛心疼這項機動功能已從她的身體摘除掉了,她一點兒也不心疼羽淮安。


    不心疼羽淮安;也不心疼這陣子都要瘦得像紙片人的漣漪。


    冷冷的眼靜靜地看著,


    看著羽淮安的手骨節添上了斑斑血跡。


    還是不心疼來著。


    這會兒,沈珠圓隻想從興致缺缺的情緒中解脫出來,讓一切重新變得有趣。


    很快,沈珠圓就嗅到某種滋味,瞬間,每個毛孔都活躍了起來。


    笑,笑得很是快活。


    “羽淮安,你如果看不慣我犯賤就來愛我,如果你願意愛我,我馬上變成像漣漪那樣的好女孩。”


    看吧,她就知道,就知道這個會讓她打從心裏高興起來。


    如果她再加把勁,應該會比“我懷孕了”故事更有趣,更加刺激。


    笑意快速從嘴角撤去,換上了軟軟的聲線。


    聲線軟軟:“羽淮安,把我當成漣漪,來愛我好不好。”


    是的是的,好極了,就應該這樣。


    荔灣街的人總說圓圓和漣漪像,羽淮安也是因誤把她當成漣漪才吻了她的。


    想起自己稀裏糊塗丟掉的初吻,沈珠圓心裏可委屈了。


    因為委屈,聲音多了些的楚楚可憐。


    楚楚可憐的聲音在說著:“羽淮安,沒關係的,把我當成漣漪都沒關係,請你,求你,迴過頭來看看我。”


    是的,迴過頭來看看。


    看看現在的沈珠圓還像不像漣漪?


    當羽淮安牢牢把她抵在牆上時,沈珠圓努力維持住先前的麵部表情,在心裏不停告誡自己,不要被眼前這副模樣的羽淮安給嚇到,她現在可是能把一大票成年男子耍得團團轉的may。


    是的是的。


    雖然,她是對羽淮安撒了謊,但那句“人生其實沒什麽了不起的”是大實話。


    “把我當成漣漪是可以的,隻要你肯愛我”遊戲是她想出來的,她要對這個遊戲擁有絕對的主宰。


    勾唇,笑。


    左手搭上了羽淮安肩膀,學著漣漪的口吻叫“羽淮安”。


    從前,漣漪總是很少會提到羽淮安的名字,不得不提起時,叫“羽淮安”口氣很衝,就像是兩個總是不對盤的冤家。


    現在,沈珠圓總算明白漣漪為什麽總是避免提到羽淮安,為什麽叫羽淮安時口氣很不好,原來,那是一種掩飾喜歡的方式。


    “羽淮安,想不想吻我?嗯,是沈珠圓呢還是漣漪呢都隨你挑,反正,那兩個傻女孩都被你迷得團團轉。”


    當羽淮安唇重重蓋上她的唇時,沈珠圓的眼睛睜得大大的。


    沒關係,兩人又不是沒吻過。


    身體一動也不動,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羽淮安的手扯掉她左耳閃電造型耳環,耳環掉落在地上發出悶悶的聲響。


    繼續一動也不動,眼睛繼續睜得大大的,任憑羽淮安的手滲入到她的發底,這次他的目標是紫色的接發。


    “沈珠圓,直覺告訴我,這東西會分走我的注意力。”


    紫色發尾掉落在了地上,接下來是黑色領結,可以肯定,黑色領結不是她的,不是她的那會是誰的,是……是羽淮安的。


    vip服務生的領結是黑色的,普通服務生領結是銀色的。


    隻是,羽淮安幹嘛要撤掉他的領結,還有,吻就吻為什麽要拿掉她的耳環?還說什麽紫色接發會影響他的注意力?接下來,沈珠圓聽到了清脆的一聲,意識到那是自己絲襪被強行破壞的聲響,沈珠圓開始掙紮。


    不,不要不要!她開始拚命掙紮,然而,那雙正在她身上大行破壞的手越發的狂肆,甚至於……沈珠圓嗅到了毀滅的氣息,那個聲音在她耳畔說著“沈珠圓,不是說人生沒什麽了不起的嗎?巧得很,也覺得人生沒什麽了不起的。”


    “圓圓。”他喚她名,那聲“圓圓”帶著灼熱氣息吹入她耳裏。“圓圓,跟我說‘去他的甜甜圈女孩,’嗯?”


    他趴在她肩窩笑,笑著說出。


    “其實,羽淮安一點也不想當優等生,更不想爬到大廈頂端,所以,沈珠圓,讓我們在一起吧,嗯?我肯定不會像那些男人一樣,聽到你是處就一走了之,還有,沈珠圓你還真是個驚喜,誰能想到平常總是被大襯衫牛仔褲包裹住的身軀居然能有如此曼妙的曲線,傻姑娘,現在知道了,男人是怎麽摸女人了的嗎?”那個聲音說的話沈珠圓聽得很清楚,是羽淮安在說話來著,沈珠圓可以確定,那些話來自羽淮安的口中。


    而……這絕對不是一場夢。


    胸衣掉落在地上,迅速有雙手取代了它原本的領地範圍。


    羽淮安的聲音繼續在她耳畔說著話,說,說……圓圓,你一定不知道此刻它們有多麽的誘人,你說,待會如果用我現在正在和你說話的這項功能去探索它,比如把它當成可口的小草莓……


    清脆的巴掌聲響起,沈珠圓撫著還處於發麻狀態的手腕,一雙眼落在羽淮安左邊臉頰上。


    羽淮安左臉頰印著她留下的五指印,那五根手指印還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紅,比那五指印更加刺眼的是他嘴角處的腥紅。


    此刻,沈珠圓也沒好到哪裏去。


    她口腔裏亦殘存著血腥味。


    看著躺在地上物件,原本,沈珠圓應該去狠狠揪住羽淮安的衣領,問他為什麽要這麽對她,問他怎麽能這樣對她?


    但沒有,她隻是彎腰撿起地上自己的物件,把它們一一塞進斜背於腰間的小包包裏。


    然後,沈珠圓發現了件事情,之前一直藏在包夾層的重要物件不見了。


    不不,那東西不能丟失的,丟了那東西就等於may丟掉了自己的護身符。


    打開包,來來迴迴檢查了遍,依然沒有,沈珠圓今晚出門時還特意檢查了包,當時,它還在來著,到底,她是在什麽地方丟失的?!


    著急間,沈珠圓聽到淡淡的一聲“你是不是在找這個?”


    她遍尋不獲的東西這會兒正在羽淮安手上。


    你看,一切又變得沒意思了起來。


    被羽淮安拿在手裏的東西是沈珠圓花了不少錢從一位精通假證行家手上拿到的身份證件。


    證件裏的主人叫may,棕色頭發,本地人,距離成年還有十一個月。


    處、本地人、加上未成年三個特征足以讓那些想打她主意的男人逃之夭夭,他們的身份學識閱曆注定他們不敢犯這樣的錯誤。


    “還給我。”木然伸出手去。


    那張身份證輕飄飄落在沈珠圓的手掌心裏,握緊,轉過身去。


    背後,羽淮安聲腔淡淡:“那個程度就受不了了?”


    “沈珠圓,現在知道了不是光把黑發變成棕色頭發,每天挽著不同男人手臂,身上布料越穿越少就能當得成壞女孩的。”


    “沈珠圓,如果你真想當因某個男人人生被徹底摧毀的悲劇性人物,至少得把那張假身份證丟到垃圾桶去,如果做不到這一點,就別迴頭,讓服務人員給你叫輛計程車,迴到家,好好洗個熱水澡,一覺睡到天亮,至於那叫may的女孩,你可以把她想成是沈珠圓順風順水的人生中一場具備藝術價值性的夢。”


    “以及,沈珠圓,你得謝天謝地,那個‘我懷孕了但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的故事並沒發生在你身上。”


    “想聽聽一些我知道的故事版本嗎?孟加拉,每隔一陣子都會有向工廠請假的年輕女孩,有人甚至連假都不請,趁著午休讓三輪車司機把她們帶到那些黑乎乎的地下車庫裏,她們以為拿掉孩子就像貼在洗手間裏的那些小廣告一樣,隻需要半個午覺的時間。”


    “據統計,這些請假前往地下車庫的年輕女紡織工們每四個就隻能迴來一個,即使能迴來也並不代表手術成功,剩下的三個又有零點二個死於工作崗位、或死於街上死於出租屋,還有一項數據統計,這一點二的女孩子屍體被家屬領走地隻達到三成,那些家庭羞於承認她們是他們的孩子。”


    “當然了,你不可能是孟加拉的那些紡織廠女工,那麽,就讓我們來談談那位叫艾娃的年輕女孩。”


    “在西伯利亞,我認識一位叫艾娃的女孩子,我認識她時,她剛好也是二十歲,艾娃家世好臉蛋漂亮,陽光開朗,有一大票追求者,忽然有天學校給艾娃父母打去電話,艾娃懷孕了,問孩子的爸爸是誰?艾娃說她也不知道,她是在喝醉酒的情況下,有可能她連那男人的名字都不知道。”


    “都懷孕了,肯定是沒做任何措施的,艾娃的父母心驚膽戰給艾娃做hiv測試,謝天謝地,是陰性,頂著巨大壓力艾娃生下了孩子。”


    “艾娃以為她的孩子會和自己一樣健康長大,可事情並不是那樣,剛出生的嬰兒一天到晚不是在哭就是在生病,她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因選擇生下孩子,艾娃和父母的關係鬧得很僵,她沒法從家裏獲得經濟資助,自己生活都成問題更別說給孩子請保姆了。”


    “從孩子出生後,艾娃沒睡過一天好覺,然後,有一天,艾娃發現她也和孩子一樣陷入了哭哭啼啼的情緒裏,孩子除了哭就是生病,而她除了哭就是摔東西。”


    “兩個月後,艾娃抱著孩子站在街上看著她昔日的同學嘻嘻哈哈進入了商場,那天,艾娃給爸爸媽媽打了通電話,孩子被送走了,被送去哪裏艾娃也不清楚,我離開西伯利亞時,艾娃二十二歲,她站在雪地裏和我揮手說再見。”


    “幾天後,艾娃的父母發了訃告,訃告寫著艾娃去天堂見她的孩子了,那個孩子在被送走的半年後死於一場風寒。”


    “如果,那個孩子沒被送走呢?”


    “加德滿都,背著和他體重差不多石子的男孩在麵對記者采訪鏡頭時說,媽媽因未婚就生下他的關係住到了遠離人群的郊區,媽媽常年酗酒,他每天需要上山背石子換取糧食,男孩和記者說,希望那些大人們能在確認自身是否能承擔起作為一位家長的責任,才選擇把他們的孩子帶到世界來。”


    沈珠圓很有耐心地聽完羽淮安講的那幾段故事。


    老實說,沈珠圓沒想到羽淮安這麽會講故事,特別是西伯利亞女孩艾娃的部分,沈珠圓幾乎都看到艾娃在麵對著不是哭就是生病的孩子時有多麽地手足無措。


    不是不想對孩子好,隻是不懂得怎麽去對孩子好,它不是你從街上領迴來的小狗狗,你在它麵前放一個小盤子,盤裏放上些吃的,心情好時就和它講幾句話,然後拍拍屁股迴到房間繼續打遊戲,打完遊戲剛好可以看更新的漫畫。


    木然走出那扇門。


    好像,羽淮安說得有點對,那程度就受不了了?


    沈珠圓“人生沒什麽大不了的。”是你說的;“我也好奇自己會變成什麽樣”也是你說的。


    明明是羽淮安的錯,是漣漪的錯,怎麽現在好像變成她的錯來著。


    笑。


    沒關係沒關係。


    是誰對了誰錯了都沒關係。


    怎麽想,她今晚都應該幹點出格的,得讓羽淮安知道,她才不是被幾個故事就嚇跑的乖女孩。


    從前的沈珠圓也許是,但現在的沈珠圓不是。


    現在的沈珠圓一點都不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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