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乃是草原部落裏的首領唿哈烈齊。


    他是部落裏最英勇強壯的,老首領死後,他順理成章當了草原新的首領。


    他們是歧奇的分支,一直都是遊牧民族,可近年來,氣候變得越來越惡劣,冬天也變得漫長。


    牛、羊沒有足夠的草料過冬。


    孩子、女人和老人也常常死在冬天。


    冬天對於他們就像一場長得看不到頭的噩夢。


    最後歧奇派人前來遊說,舌燦蓮花!


    唿哈烈奇耳中不斷迴蕩著那句:草料管夠!還能保證你們冬日有糧可吃!


    他一共娶了三個老婆,兩個都沒挨過冬日,有一個是餓死在他懷裏的。


    做為首領,他滿心無奈。


    可牛、羊宰殺不得,否則來年日子隻會更難過!


    除了他家,其餘人也好不到哪去,再這麽下去,他們這一支可能就會永遠消失在草原!


    幾個壯得像山一樣的男子撲通跪在他腳下,語帶悲愴。


    “首領,咱們退吧!我們倒是不怕死,可家中老人和孩子誰來保護?”


    唿哈烈齊最終點了頭。


    “撤!咱們沒打過仗,與他們硬碰硬,沒有任何好處!”


    他們也不過受生活所迫,萬不得已,硬著頭皮照歧奇那人的吩咐辦事。


    要是真的全死在這,他們能保護他們的家人?


    唿哈烈齊可不信。


    他最後看一眼漠城的方向,揮鞭,揚起滿天灰塵。


    “將軍,他們真的撤了!”


    小兵高興得幾乎破了音,手裏還死死握著長槍。


    墨連城探出身子,朝著敵軍安營紮寨的地方仔細看了許久。


    “真的撤了!”


    他們走得急,有些帳篷甚至都沒來得及收。


    火堆仍在燃著,卻不見半個人影。


    “絕了!這法子絕了!將軍,咱們有救了!”


    城中央密密麻麻全是人,有鎮西軍,也有百姓,一個個目光灼灼地緊盯著城門。


    兵者,詭道也。


    攻其不血,出其不意!


    這兩句話的下麵,詳細寫明該如何破漠城這一死局,且敵人退兵後,不許他們出城,更不許追擊。


    窮寇莫追,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人永遠沒辦法麵麵俱到,隻能看眼前的,卻無法預知後路,如果敵軍隻是假意撤退,實則埋伏包抄,這一局就真的隻剩下死!


    隨著馬車來的不止是糧草,還有許多的種子。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糧草再多,也總有坐吃山空的一天,能救得了漠城一時,救不了一世。


    與其等待救援,不如學會自救的法子。


    如果朝廷一直以國庫空虛為由,遲遲不肯發放糧草到邊關,鎮西軍會被困死在這漠城。


    黃沙掩蓋下的白骨,又有誰會認得他們?


    “這些糧草省著點,能幫助你們抗過這個冬天,但以後就要你們自己解決!”


    方法柳姑娘已經寫下來了,墨連城仔細翻看了許多遍。


    “這些糧草不是穆城送的吧?你們到底是誰的人?”


    勁裝男子麵無表情。


    “好奇心害死貓!我勸將軍莫多打聽,隻要記得你們守護的是大昭的江山,是大昭的百姓,而非某個人!”


    他的話說得過於明顯,墨連城和吳憂都是一愣。


    “是,這也是我們來此的初心,不敢忘,也不能忘!”


    四人走時,隻丟下一句話。


    “國若不國,何處安家!將軍珍重!”


    直到幾個的背影消失不見,墨連城還在迴味他們說過的每一個字。


    也就是說不管那位置是誰坐,他們隻要記得守護的是大昭的江山就好!


    時刻將百姓的安危放在第一位,就算死,也是一種光榮!


    戰亂不斷,城牆年久失修,但凡敵軍的攻勢再猛烈一點,漠城便猶如他國的囊中之物!


    可怎麽修?


    吳憂突然扯著嗓子喊一聲。


    “連城,你快過來!”


    他們年紀一般大,私底下也會直唿對方的名字,可如今天這樣失態,還是第一迴。


    墨連城收迴思緒,小跑到吳憂身邊。


    厚厚的幾遝銀票,還有許多的碎銀。


    吳憂喜的不是這些身外之物,他手裏捧著張薄薄的紙,甚至都有些顫抖。


    “連城,哈哈!咱們馬上就有幹淨的水喝了!還有咱們也再不用吃澀的難以入口的粗鹽了!”


    他說得語無倫次,十六歲的少年郎,第一次為了生活中柴米油鹽的瑣事哭到失聲。


    沒來漠城前,他從來不知道一碗幹淨的水竟是奢望,一碟清淡的炒青菜隻能出現在夢中!


    他是京中有名的紈絝,可以說吃遍了各大酒樓,揮霍無度,從沒想過有朝一日,竟會如此期待能喝到一碗幹淨的水!


    漠城黃沙遍地,鎮西軍來之後,嚐試著挖過許多的水井,水是流出來了,可跟黃泥湯子似的,即使燒開了,也沒法喝。


    百姓們都是冬天收集樹葉上的雪,家家戶戶備著大大的水缸。


    要是誰一口氣喝下整碗的水,一定會被罵成敗家子!


    如今有了能讓濁水變清、還能讓粗鹽變細鹽的法子,他們就再不必為了吃喝發愁。


    而且車上還送來了草藥,以及一些連吳憂都沒見過的小藥丸。


    若遇風寒發熱,或是傷口感染,早晚各服一粒,即可見效。


    這一批物資簡直就是雪中送炭,墨連城提起的一顆心算是安穩下來。


    高熱不退的士兵,半天的功夫就能睜開眼睛,直叫喚餓。


    “知道餓了就是好事,咱們現在不缺吃的了!你們趕緊好起來,咱們一起修城牆,抵外敵!”


    士兵們喝著粘稠的白米粥,眼淚在眼眶中直打轉。


    真香啊!


    “將軍,今日這粥喝起來沒有怪味道。”


    “這菜中也沒苦澀的味道了,真好吃!還能再來一碗嗎?”


    墨連城親自又替他們盛了半碗粥。


    “大病初愈,不宜吃得過飽,等你們完全康複了,管夠!對了,還有烤肉吃!”


    有小士兵偷瞅一眼墨連城,見他滿臉帶笑,壯著膽子問了一句。


    “那有酒嗎?”


    說完,趕緊垂下頭,舔了舔唇角。


    墨連城失笑,使勁拍一把他的頭。


    “小小年紀還饞上酒了!隻要你們早日好起來,酒肉管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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