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飯剛用了一半,客棧的大門就被一群人堵住,他們也不敢衝進來,隻站在那大聲叫嚷。


    “昨晚那妖女趕緊出來!我家員外已死,管家也快不行了,大夫說需以妖女之血入藥方可撿迴一命!”


    “讓你說,你還真說?那姑娘多大本事你昨夜沒瞧見?是不想要命了吧?”


    男子聳肩,一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架勢。


    “怕啥!一個小娘皮還能翻了天不成!老子就不信這個邪!你們也不想想,員外已經死了,若管家也死了,咱們都得被發賣!”


    拉住他胳膊的男人鬆開手,雖沒反駁他的話,卻也不讚成,他默默往後退了又退,確認他不是那個出頭鳥才堪堪停下。


    真是左右為難,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說的就是他們如今的情景吧!


    景昭辰連眼皮也沒抬一下,又替柳歲夾了隻蝦餃。


    “昨夜你就沒怎麽吃東西,這樣下去,身體怎麽受得住。”


    柳歲吃得頭也不抬,含糊著就算答應了。


    她真的很想說自己也不是真的富家千金,沒那麽矯情,不管從前還是流放之路,斷水斷糧稀疏平常。


    但看著景昭辰一臉關切,她還是乖乖夾起蝦餃放在嘴裏慢慢咀嚼。


    方才叫囂的男人見柳歲他們一派雲淡風輕,你給我夾個包子,我替你盛碗湯,完全不將他放在眼裏,禁不住咬了咬後槽牙。


    他往裏衝,門口的暗衛隻斜了他一眼,並未阻攔。


    “你還吃得下東西,管家還在床上生死未卜......”


    話間落,人已經如同離弦的箭一樣飛了出去,甚至還在空中劃出了一道漂亮的拋物線。


    柳歲唏噓,又喝一口粥。


    “他死不死與我何幹?一來,我不是他娘,二來我不是郎中,你是不是尋錯人了?”


    柳歲對聖女之力的表現很滿意,為著這個也得多吃半碗粥。


    對了,柳歲嫌聖女之力這稱唿過於招搖,已經自作主張喚它紅紅。


    聖女之力百思不得其解,隻要眼不瞎的都能看出來它是紫色的吧?


    柳歲擺手,“告訴你們也聽不懂,狐妖小紅娘看過嗎?塗山紅紅可鹽可甜。”


    一個是靈體,一個是胖蛇,確實聽不懂。


    其實柳歲喜歡她也並沒那麽膚淺,塗山紅紅喜歡夏日雷雨天,涼爽的空氣配上傾瀉的大雨是難得的享受,她也喜歡冬日大雪時的暖陽,牽著愛人的手,看著陽光把遠山塗成金色。


    其實柳歲最想要的就是這樣無拘無束的日子,所以她時刻提醒自己不要忘記一開始的初心,因為,她想讓他們活成自己喜歡的模樣。


    江樹舉著幾根糖葫蘆進來。


    “姑娘,這個可甜了!”


    他邊說還邊咬了一口自己的。


    景昭辰蹙眉,“她整天不好好吃飯,都是被你們這些小零嘴給喂飽的!”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身邊的這些暗衛特別喜歡和柳歲相處,平時一個個摳搜搜的,可給柳歲買起小零嘴,掏錢掏得毫不心疼。


    因為柳歲給予他們的更多!


    她能記得住每一位暗衛的名字,還有他們每人的暗疾都記錄在一個小本子上,精心為他們炮製湯藥,如此種種,不勝枚舉。


    人的一生說起來很長,但其實不過須臾,能相逢在茫茫人海,實屬不易,誰不想被記住,被惦念?


    他能做到,就是在有限的時間裏,竭盡所能嗬護她,疼惜她,信任她!


    江樹垂頭,不敢多做辯解,一雙眼時不時瞄向柳歲。


    昨天姑娘就說想吃,可迴到客棧天都黑了,隻得作罷。


    江風沒家,打小跟著景昭辰,可都是大老爺們,也不太懂得表達。


    可他們都一樣,渴望家的溫暖。


    而柳歲的出現,無疑給了所有人家的感覺。


    所以他們把她當家人,當姐姐,願意寵著,捧著,讓著。


    柳歲睇一眼景昭辰,從江樹手上接過糖葫蘆。


    “多謝你還記著這事,我早幾天就想吃了。”


    她咬一口,笑的兩眼彎彎。


    “好吃,比寧安的果子甜。”


    她湊到景昭辰麵前,撒嬌似的蹭蹭。


    “別惱,瞧我今天不是吃得挺多了,對了,你不是說要帶我去見什麽人?咱們快走吧。”


    柳歲背在身後的手朝著江樹晃了晃。


    江樹撒丫子就跑。


    景昭辰不急不疾把碗裏最後一口湯喝掉,拿出帕子擦幹淨。


    “我的人倒不急著見,倒是眼前這事瞧著更棘手。”


    “行,先處理這事,順帶看看員外府是何模樣。”


    柳歲又咬一口糖葫蘆,卻見塗山一臉饞樣盯著她。


    “這個你也能吃?”


    塗山的尾巴搖到飛起。


    有一個這樣的寵物,她覺得生活一下多出許多的樂趣。


    景昭辰就跟在身後,看著柳歲丟一顆果子,塗山就躍起接住,玩得不亦樂乎。


    他按了按眉心,能把蛇當狗養的不多見。


    見她出來,就有人自覺在前麵帶路,離得不遠,正好走過去,順便消消食。


    員外府在外麵看來平平無奇,兩隻石獅子上生了些微青苔。


    轉過影壁,就看到一個巨大的庭院,每個院子都栽種著槐樹,這個季節,槐花味熏得人幾乎睜不開眼。


    宅後有一片不知荒廢了多久的空地,中央是一個飄滿浮萍的水池,時不時有青蛙跳出來,破敗的牆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顏色,爬滿了藤蔓,像一條條長蛇蜿蜒開來。


    柳歲駐足,身旁的景昭辰也跟著停下來。


    “可是有何不妥?”


    柳歲搖頭,“我也說不上來,總覺得這裏麵陰森森的,阿昭,咱們剛才一路走來,都是陽光明媚,可你看這。”


    景昭辰舉目四望,可能是因為槐樹太過繁茂的緣故,每一個院落幾乎都照不進來多少光線,正是熱的冒油的季節,站在這,卻令人背脊發寒。


    “自古槐樹就是陰寒之物,那些傳說故事裏,就是用來引鬼怪的,槐之一字,木,鬼也。”


    既然孫員外的家底如此豐厚,而且古代最講究風水,他就不可能不知道槐樹不適宜種於家宅。


    招不招鬼另當別論,主要是槐樹枝幹粗壯,樹冠茂盛,會影響采光,年頭久了的槐樹內裏容易空心,風起,就會發出嗚嗚咽咽的怪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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