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歲往竹箅子裏拾剛出籠的包子,燙得不停捏自己的耳垂。


    景昭辰斜倚在門邊,目光始終停留在她身上,晚風將他的衣角吹得烈烈作響。


    灶台的火光,奶白的水汽,還有那個掂著腳尖的可愛姑娘,這一刻,景昭辰隻覺得自己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人!


    “歲歲,待此間事了,我們就隱居可好?”


    柳歲手下動作微滯,“成天吃野果,喝山泉?這簡直與野人無異!我還要開展我的斂財大業,你可千萬別拖我後腿!”


    景昭辰,“......”


    心中的旖旎就像龍卷風,來得快去得也快!


    他咬牙切齒,“本王就這麽一說!不過就是想你我二人獨處!”


    柳歲頭也未抬,捏起隻白胖胖的包子放在唇邊吹吹。


    “嚐嚐,仔細燙!”


    景昭辰就著她的手咬一口,包子皮都浸入了蟹黃的鮮味,一絲海鮮的腥味也沒有。


    柳歲又吹幾下,景昭辰再咬一口,唇邊的笑按也按不下。


    “嘖,多大的人了還要長姐喂,羞不羞!”


    柳安十分鄙夷地看一眼景昭辰,張嘴,一口把柳歲手裏的包子吞了!


    景昭辰,“......”


    柳安舔了舔嘴角即將流下來的蟹黃,咂巴幾下嘴。


    “好香噢!”


    說完挑釁地朝景昭辰抬了抬小下巴,一臉壞水的模樣像極了柳歲。


    柳歲寵溺地捏一把她肉嘟嘟的臉蛋,又往她手裏塞了隻包子。


    “長姐,燙,幫安兒吹吹。”


    她油乎乎的小嘴貼到柳歲臉上,吧唧親一口。


    景昭辰氣得握了握拳,傲嬌地將頭偏去一邊。


    他才不和一個孩子生氣!


    柳歲笑著將他被風吹亂的墨發理了理,“這包子你確實不能多食,嚐個味就行了。”


    景昭辰瞬間被取悅,愛,大概是最不受人控製,自己也無法左右的,在某一個瞬間,突然就怦然心動!


    柳歲半倚在黃泥牆上,透過小小窗格看一眼懸在廊下的兩個大紅燈籠。


    “本王讓人掛地,年節還未過完。”


    他的嗓音和緩,卻帶著幾分不容拒絕。


    柳安撇嘴,“一點也不好看!”


    秦氏眼角泛紅邁步過來,和離書被她緊緊捏在手裏,薄薄的一張紙,終結了她半生的苦,也斬盡了夫妻情。


    “嬸子,你可會怪我多管閑事?”


    秦氏搖頭,眼淚不受控地往下掉。


    “從前是我太懦弱,一味的忍讓,並沒換來他們的一絲憐惜,我的落兒再不好,也用不到去給別人做妾室!我努力賺錢,養她一輩子也成!”


    柳歲看著濃黑不見五指的夜色,目光微寒。


    “嬸子,王全此一迴京必死無疑!恆兒的名還是我取的,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們下地獄。”


    秦氏心驚肉跳,朝堂的事她不懂,可卻明白擇明主的理。


    太子兇狠毒辣,最愛使陰招,視人命如草芥,可他擁有無上的權利,隻這一點就能蒙蔽許多人的眼。


    傳言中的攝政王霸道暴戾,可卻從未聽說他濫殺無辜,瞧他對柳歲的態度,也是個內心柔軟之人!


    秦氏終究不過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婦人,此記她握著柳歲的手依舊在發著抖。


    柳歲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溫聲軟語的安慰。


    “嬸子,你若不嫌棄就先來我這擠擠,正好恆兒得喝幾天的湯藥調理,你陪我二嬸好好說說話。”


    鋪子打烊,王落直接來了柳家。


    看著站在廊下的父親,此刻像極了一隻泄了氣的皮球。


    “爹,您這是怎麽了?”


    王全抬手就是一巴掌。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賠錢貨!你若不願意,可以直接告訴爹,為何將東西給了你娘?如今她與我和離了,你高興了吧!”


    王落捂著臉後退兩步,有血順著唇角滲出來。


    “柳姐姐對我有大恩,我不能做這樣的事!”


    她其實是想直接把這事告訴柳歲,但奈何祖母盯得緊,除了上工,不許她隨意走動。


    她怕自己的舉動帶給娘無妄之災,隻得私底下把東西交給娘,讓她有機會告知柳歲。


    做人不能忘恩負義,這是最起碼的人性!


    王全見她傻乎乎的不動,怒火直衝頭頂。


    他撲過來,伸手就要繼續撕打王落。


    江樹抽出劍橫在他脖頸上,“打女人算什麽男人!再敢動一下試試!”


    王落感激地看他一眼,旋即垂眸努力咽下即將流出的淚。


    秦氏小跑到女兒身邊,伸出雙臂擋在她麵前。


    “從今往後,我的兒女我自己保護!”


    她淚眼婆娑,眼神卻是出奇的堅定。


    “求攝政王讓民婦出王家族譜,生死不相見!”


    景昭辰挑眉,“本王如今活得好好的,你覺得太子會放過他?”


    柳歲拉過王落,小心替她塗抹藥膏,清清涼涼的,火辣辣的疼痛一下消散了許多。


    “他們左不過三代,談什麽族譜,京城的達官貴人有誰會在意一個衙門裏的小小官差死於非命?”


    秦氏輕應一聲,看著女兒紅腫的臉,眼神中全是疼惜。


    “對不起,是娘從前太懦弱,以後都不會了。”


    王落溫柔地笑笑,挽著秦氏的胳膊,眼睛亮晶晶的。


    “娘,落落不疼,您快別哭了,我能賺錢養活你和弟弟妹妹。”


    柳歲笑的眉眼彎彎,“阿昭,麻煩您派人把茹兒接來。”


    江樹怒其不爭地悄悄瞅一眼景昭辰,很有眼色地閃身離開,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唉,完了!看這架勢,爺以後肯定是妻管嚴!


    他們是不是得從現在開始討好巴結未來的王妃?


    王全站在廊下瑟瑟發抖,臉上青白交加,這麽冷的天,嚇出了一身的臭汗。


    太子交待他做的事,除了離間兵部侍郎和攝政王這件事算是辦成了,其他幾件,一樣沒完成!


    他還如何迴京?迴去也是死路一條!


    他撲通跪下,扯著柳歲的衣角。


    “我錯了,是我錯了,求柳姑娘再給我一次機會!”


    柳歲不察,被扯得一個踉蹌,景昭辰伸出手攬住她的腰,這才堪堪站穩。


    “機會已經給過了,是你不珍惜,兵部侍郎的事也是你從中做的手腳吧?”


    王全囁嚅,不敢抬頭正視柳歲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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