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歲隻得轉身迴來,坐在她對麵的位置上。


    見謝煙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目光灼灼,暗暗歎了口氣。


    “馮夫人是疑心我這相貌?”


    謝煙使勁點點頭,步搖發出叮當脆響,像個探索秘密的孩子。


    “偽裝的!不為別的,隻為少招惹禍事,我有一大家的人要養,兩個小的還不足六歲。”


    謝煙托腮,眼眶泛起水汽。


    “你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竟吃得了這份苦,我打算撥兩個貼身丫鬟過去幫你,她們都有些功夫在身上,這樣你出門也能少些擔憂。”


    謝煙神情真摯,不是客套,也不是與她商量,是深思熟慮之後的決定。


    “行,那就多謝馮夫人好意。”


    謝煙擺手,大咧咧地把腿平放在軟榻上。


    “邊上的院子劃給柳家,打通夠住了,隻是那院落太小,許久不曾住過人,等天氣暖和些,尋人修繕才好。”


    柳歲笑,“馮夫人可是有什麽條件?”


    謝煙沒好氣白她一眼,“我是那樣的人嘛!條件談不上,小小請求有一個。”


    她又手捧著臉,漂亮的桃花眼眨巴幾下。


    “讓我看看你如今的模樣,丫鬟的例銀也用不著你出。”


    柳歲失笑,“夫人這有白術嗎?”


    謝煙喊一嗓子,屋外守著的丫鬟小跑著去取東西。


    謝煙聲音之大,好半天柳歲的耳中都嗡嗡直響。


    “不好意思,從前各家掌櫃來聽訓,嗓門大些他們才聽得清,時間一久,就習慣了。”


    柳歲眼珠子轉了轉,“夫人,您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身邊肯定也有得力的人,可有能當掌櫃的?”


    謝煙挑眉,桃花眼中滿是狡黠。


    “歲歲想拿城中哪間鋪子?又是要做什麽生意?”


    柳歲心道真是個狐狸,什麽也瞞不過她。


    “夫人真是蕙質蘭心,什麽也瞞不過您,我沒野心,就想開間點心鋪。”


    謝煙手指劃過杯沿,“不想賺錢的商人不是好商人,改日得空你做幾道我先嚐嚐,若當真不錯,江南也可以試試。”


    白術取來,柳歲也不扭捏,泡在熱水裏,當著謝煙的麵卸去偽裝。


    肌膚賽雪,杏眼桃腮,俏鼻櫻唇,美得不似人間女子。


    “瞧瞧,跟畫中走出的仙女一般,是該謹慎,不然我家那臭小子情敵就太多了。”


    柳歲撫額,有種誤入月老廟的錯覺。


    “這相貌勉強可入眼,比我還是差上幾分意思。”


    柳歲默默在心裏翻了個白眼。


    這一個這麽自戀的還是景昭辰,如今又多一個。


    馮天奇和謝煙如出一轍的瀲灩桃花眼,全都定格在她臉上,一個驚豔,一個玩味。


    柳歲掏出袖中瓶子,倒出黑黃草汁往臉上輕輕塗抹,眼神清冷淡漠。


    “夫人可滿意?您的要求我做到了,掌櫃的人選我能見見嗎?”


    謝煙把玩著新做的指甲。


    “歲歲瞧我如何?”


    柳歲有些不淡定了,閨閣女子尚且不能輕易出門,何況她如今這身份,而且小小鋪子讓她當掌櫃,豈不大材小用。


    謝煙笑,“我的嫁妝鋪子幾乎全是親自打理的,銀錢總要經了自己的手才安心,左右在寧安也閑來無事,由我坐鎮也無人敢尋釁滋事。”


    “可,馮大人那裏會答應嗎?”


    謝煙還以為柳歲會先擔心鋪子分成的問題,沒想到說出口的竟是這個,不禁對她又高看了幾分。


    到底是鎮國公府教養出來的姑娘,日子苦成這樣,依舊視錢財如糞土!


    馮天奇光看他娘這表情,就知她心中在想些什麽。


    嗬,嗬嗬,您麵前這視金錢如糞土的姑娘可是個女飛賊!


    改天把倉庫搬空了,您哭都找不到人!


    柳歲斜睨他一眼。


    彼此彼此!心照不宣的事,你還是家賊呢!


    馮天奇輕笑一聲,“一山不容二虎,我娘就是這府中唯一的大王!我爹那慫蛋可不敢管。”


    馮震處理完手頭公事,趕來正好聽到這句話,頓時火冒三丈。


    “好你個兔崽子,一天不編排我就難受是不是?”


    他脫下腳上的靴子就朝馮天奇臉上招唿,唾沫星子崩得到處都是。


    “成日裏不幹點正事,你咋不告訴你娘你想開青樓,渾蛋東西,還以為這裏是江南呢。”


    馮天奇躲在謝煙身後,拉長了語調。


    “娘~您瞧爹,他這是打算對您的親親兒子下毒手啊!娘~我怕。”


    柳歲,“......!!”


    柳歲心中一陣惡寒,忍不住搓了搓胳膊。


    這一家子該不會是上天派來的逗比吧!


    謝煙瞪眼,塗了彤蔲的指甲都快捅到馮震的眼睛裏了。


    “不服?天奇哪裏說錯了,這家難道不是我做主?你還反天了!這寧安確實無趣了些,青樓估計開不得,開個茶肆酒樓倒可以,再從江南請個戲班子過來。”


    馮震無語望天,他心裏苦,可他不說。


    寧安如今一窮二白,蘑菇送去京城了,還不知朝廷會不會撥款,重建需要的銀錢就是個無底洞。


    好家夥,現在又是建酒樓,又是請戲班子,朝廷還不把主意打在他們身上?


    “是不是缺心眼,寧安是什麽地方,曆朝曆代就是關押流放罪臣的,能吃飽穿暖都是奢望,你們倆還打算自掏腰包,把這建成個小江南?到時朝廷別說撥款了,別想方設法掏空咱們的家底都是萬幸。”


    柳歲也覺得這母子倆的腦迴路不是一般清奇。


    青樓楚館、酒樓茶肆開起來不難,可誰能掏得出銀錢?就算真有餘錢,誰又敢明目張膽逛?


    “夫人,開個點心鋪子倒無妨,可您和馮公子說的還真開不得,如今寧安的鹽鋪無人打理,您倒可想辦法接手。”


    謝煙擺擺手指,“生意再賺錢也不能與皇家沾邊,凡是與朝廷相關的,水太深,碰不得!”


    馮震讚同,“雖賺得多,可年年上繳的也不少,一點紕漏就是抄家滅族的罪,而且朝廷肯定會派信任的人來,糧食、鹽類把控不會交給我們的!”


    柳歲想想也是,腦海裏不自覺浮現出一張冷漠的俊臉。


    如果朝廷非得派人監管,景昭辰肯定是不二之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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