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九看著墨言,笑著道:“不用緊張。”


    墨言點了點頭,唿出了一口氣,同時取下背後的屠戮。


    劍九緩緩道:“要想成為一名劍師,就必須擁有一顆通透無暇的劍心,而一名強大的劍師,並非以心馭劍,而是以劍禦心。”


    說完這句話,他右手捏了一個劍訣,他背上那把長臉發出一聲龍吟,自行出鞘。


    劍九繼續道:“劍心通徹,才能出劍必殺,劍心通徹,才能無人不可殺。”


    墨言點頭,手腕翻轉,屠戮飛速轉動,一個漆黑色的“猛”字出現又憑空消失,原本漆黑的夜晚,頓時被墨色渲染,然後又退散。


    屠戮之上,有一道道金色符文閃現,明滅不定。


    劍九眯著雙眼,笑著道:“有點意思。”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左手又捏了一個劍訣。


    以此同時,墨言的身體瞬間消失,而整個夜色幾乎都被他帶走一般。


    劍九的身前,一道劍氣瞬間向著兩邊拉開,山丘之上,草木瞬間化為齏粉。


    化氣式。


    看到這一劍,許多圍觀的長老和教習都皺起眉頭。


    蘇明瑞皺眉道:“用不著這樣吧?”


    月芳菲也皺著眉頭,她確實沒想到劍九會直接使出化氣式,這弄不好,是真的會出人命的。


    更遠出,所有學生看著那如同天際線一般的劍氣,咽了一口唾沫。


    這氣勢,哪是在試劍,分明就是要拚命的架勢吧。


    曾長生開口道:“相信劍師叔有他自己的考慮,應該不會傷到墨師弟。”


    張逸幹著嗓子道:“兩個瘋子!”


    山丘上,劍九已經出劍。


    劍氣如虹,直接向前壓去。


    而整個山丘以他腳下為界,瞬間夷為平地!


    山丘上,兩把劍撞在一起。


    一把漆黑深邃,像無盡深淵,吞噬這世間一切,一把正大光明,如烈焰長虹,照亮一切黑暗,兩把完全不同的劍,卻有著共同的一個信念:必殺!


    之間光芒瞬間收縮,然後又瞬間放大。


    劍九的身軀向後滑行,墨言則是飛了出去。


    幾乎同一時間,月芳菲出現在墨言身邊。


    隻見他整個身軀已經血肉模糊,眼口鼻七竅還在流著鮮血,在他身上,布滿了一道道縱橫交錯的劍痕。


    月芳菲直接釋放星源,將墨言的身體探查一遍之後,又直接取出一顆丹藥給墨言服下,確定沒有傷到根本之後,才放下心來。


    曾長生和蘇明瑞很快將墨言抬走,在路過那些學生麵前時,就連秦芩都瞪大雙眼,沒有人說話,每個人的心情,卻都完全不同。


    安靜和秦芩和快跟上,其餘人也都相繼散去。


    月芳菲走向劍九,行禮道:“多謝師兄。”


    劍九將長劍收迴劍鞘,笑著搖頭道:“應該的。隻是沒想到這小子……”


    他沒有說下去,而是笑著搖了搖頭。


    許久後他又看著月芳菲,“我更沒想到的是你和他竟然……”


    他還是沒說下去,而是道:“我沒有別的意思,畢竟書院不在乎這個,隻是我擔心這件事一旦傳開,這小子以後在書院的日子不會好過。”


    月芳菲欲言又止,她根本不知道怎麽才能把這件事說清楚。


    劍九卻笑著道:“既然喜歡,就沒錯,所以月師妹不用跟我解釋什麽。月師妹早些歇著,明天隨我一同去拜訪浩然神宗,既然來到了人家的地盤,總不能失了書院的禮數。”


    月芳菲點了點頭,跟著劍九走迴清池鎮。


    房間裏,秦芩看著床上的墨言,嘖嘖道:“我當初也沒他這麽慘啊。”


    安靜查探完之後,起身道:“劍師叔把握得很好,將墨師弟全身上下都傷了個遍,卻正好處於墨師弟現在所能承受的極限,並未傷及根本,如果調養得當,五天左右就能下床。”


    眾人都點了點頭,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翌日。


    天姥山,浩然神宗。


    如今兩國大戰,浩然神宗早已關閉了山門,禁止一切遊客進山,而自從老宗主出了一趟遠門,迴來之後身受重傷,直接閉關調養,整個浩然神宗戒備更加森嚴。


    此刻山門之前,卻站著兩個人,一男一女。


    最主要的是那個男的自稱從無涯書院來,名叫劍九,偏偏打傷老宗主的人,就叫劍九。


    整個浩然神宗弟子,如臨大敵,卻根本不敢出手。


    連老宗主都被這人打成重傷,他們這些弟子若是出手,豈不是自尋死路?


    善者不來,來者不善,他們可不覺得這兩人是來賠罪的,那就隻有另一個原因,那就是打了老宗主還覺得不過癮,還想來欺負他們這些弟子。


    這就未免有些欺人太甚了,浩然神宗好歹是名門大派,在整個北漠也是排的上號的大宗門,哪能咽得下這口氣。


    兔子急了都會咬人,更何況是人,還是修行中人。


    對方再怎麽厲害,也就兩個,常言道,雙拳難敵四手,他們還真不信就這麽兩個人,真能把這浩然神宗殺得幹幹淨淨,所以許多弟子聚在山門之前,一個個義憤填膺。


    這時候,一個青衣少女走下階梯,眾人便向著兩邊讓開,同時對著少女行了一禮。


    剛迴到天姥山沒多久的梁露走到眾人之前,然後停在劍九和月芳菲身前,抱拳行了一禮,“浩然神宗弟子梁露,見過劍先生,見過月醫仙。”


    劍九笑著道:“原本不該前來叨擾,隻是院長大人將曆練之地定在了此地,這一來二去,總免不了打擾貴派清修,是以特意前來打個招唿,曆練結束,我等便會離開,這段時間,還望貴派幫忙照拂書院學生一二,劍九在此感激不盡。”


    梁露很有禮貌的迴道:“劍先生言重了,遠來是客,雖說書院跟鄙宗之前有些過節,但鄙宗並非齜牙必較之輩,隻是家師如今正在閉關,無法接待,還請二位莫要介懷。”


    說著,她身體微側,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劍九笑著擺了擺手,“既然得到了貴派的承諾,我與師妹就不多打擾了。”


    說完對著梁露行了一禮,月芳菲便跟著行了一禮。


    下山的時候,月芳菲低聲道:“這小丫頭挺不簡單。”


    劍九點了點頭,並未說話。


    月芳菲接著道:“我剛在山上看到一個熟人,所以總覺得白茅渡那場截殺,跟浩然神宗脫不了關係。”


    劍九一愣,陷入思索,還是沒有說話。


    許久後,他對著月芳菲道:“你先下山,這時間李師兄他們應該已經到了,你們安排一下,盡快開啟曆練,我再去上山一趟。”


    月芳菲一愣。


    劍九卻已經轉身,並說道:“無涯書院曆來都講道理,帶不代表什麽人都可以隨意欺負,院長大人不在,但還有我劍九,如果我和我的劍還是講不通,那就等院長大人迴來,再講。”


    月芳菲對著劍九的背影行了一禮,“多謝師兄!”


    劍九沒有跟墨言他們一起,也不知道白茅渡那場刺殺如何兇險,但他聽秦丫頭說過,聽曾長生說過,聽蘇明瑞說過……


    院長大人不在,他劍九作為書院現在最強的人,有些道理,就該由他代替書院就跟別人講。


    講得通,最好,講不通,就用劍講,如果還是講不通,那沒辦法,隻能等院長大人迴來了,再來講。


    整個北漠,就沒有院長大人講不通的道理。


    浩然神宗山門之前,那些浩然神宗的弟子看著去而複返的劍九,全都皺起眉頭。


    劍九笑著道:“剛才走得著急,有件事忘記說了。”


    所有人全都皺起眉頭,劍九卻是移步繼續前行,一邊道:“任何人如果對書院有意見,大可來找我劍九,如果背著我搞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我不知道也就罷了,若是我知道了,那不好意思,我的劍不會答應。”


    說完這句話,他的人已經出現在山門之內,而山門前那些浩然神宗弟子,全都倒在地上,慘叫連連。


    劍九的劍依然還在鞘中,依然還在背上。


    剛離開山門沒多久的梁露發現了山門前的變化,停下腳步,轉身站在階梯上。


    在她轉身的同時,一道人影帶起一陣山風,出現在她麵前。


    她看著去而複返的劍九,皺眉道:“劍先生這是何意?”


    劍九看了看梁露,又看了看她身後的閆寬,沒有任何言語,長劍自行出鞘。


    梁露甚至都沒來得及做出反應,閆寬直接倒在階梯上,然後順著階梯向著山下滾去。


    而劍九的劍九懸停在梁露的身後,閆寬剛在站的位置。


    梁露不敢動,甚至連氣都不敢出。


    站在她麵前的,是無涯書院的劍先生,是整個北漠未來劍道第一人的劍九,是讓自家老師重傷至今未愈的可怕存在。


    他若要殺自己,隻在一念之間,而且整個浩然神宗,無人可以阻止。


    這就是劍九,這就是劍九的劍。


    無人不可殺的劍九,無人不能殺的劍。


    劍九緩緩道:“我這個人不怎麽會說話,也不怎麽喜歡說話,所以我並不擅長跟別人講道理,因為我覺得很多道理都可以用劍去講,而事實也是如此。”


    那病三尺劍繞過梁露,然後飛上天空。


    劍九接著道:“墨言如今是書院的學生,今後他離開了書院,你們要怎樣,我不會插手,但隻要他還在無涯書院一天,還是無涯書院的學生一天,任何人要想欺負他,就得問問我手裏的劍。”


    說完他伸手向天,猛然向下一扯。


    一道長虹從天而降,劍氣瞬間籠罩著整個天姥山,然後梁露隻看見那些階梯竟是一階一階的消失,憑空消失。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從自己所站的這一級階梯往下,所有的階梯都已經消失,一道深不見底的溝壑縱橫整個天姥山,阻斷了浩然神宗的山門,而劍九已經不見。


    沒多久,一個金袍老人出現在梁露身後。


    老人沒有說話,隻是伸手輕輕拍了拍梁露的肩膀,然後轉身沿著階梯一步步走去,老人背負著雙手,整個人似乎蒼老了許多。


    他原本以為在大漠上那一戰,是因為自己顧忌無涯書院的院長大人,所以才會敗給劍九,但現在他才發現,及時沒有那位院長大人,他一樣還是會敗。


    因為劍九已經先他一步,踏入了那一個境界。


    一步之遙,天差地別。


    一步之遙,卻已經是兩個世界。


    梁露站在階梯上許久許久,她緩緩坐下,然後雙手緊緊的抱著膝蓋,輕輕抽泣。


    老人很清楚,梁露這一次嚇得不輕,但對於這個他最寄予厚望的愛徒,他並沒有任何多餘的言語,因為他很清楚,在修行的路上,總會遇上這樣那樣的事情。


    有時候,是不公平的對待,有時候,是他人的威脅恐嚇……


    但隻有經曆這些,一個人才能真正的成長起來,才能變得更強,才能真正的不依靠別人,做到真正的大道無情,從而遠走越遠。


    天下事,除卻生死,皆小事。


    這就是浩然神宗的道,也是她梁露未來要走的道。


    山道上,在漫天劍氣籠罩整個天姥山的時候,月芳菲停下腳步,轉身看著天姥山山巔,眼中有淚光閃動。


    這就是無涯書院,這也是她這麽多年一直留在無涯書院的原因。


    不管在外麵受了什麽委屈,隻要你還在無涯書院,就會有人站出來,替你講道理。


    在修行界,人人信奉大道無情,但無涯書院不是,並且剛好相反。


    每一個進入書院的學生,除了修行,除了那些書上的道理,更要學會什麽是感情,所以從無涯書院出去的學生,不論走出多遠,都會夢迴這個地方,甚至有人會偷偷的迴到這個地方,遠遠的看著那道大門。


    這個時代,需要強者,因為隻有強者,才能生存,但更需要有感情的強者,更需要像劍九這樣,任何一次出劍,都可以問心無愧的強者。


    也正有劍九這樣的存在,所以任何人,隻要來到無涯書院,都不會覺得孤獨,所以任何人在離開無涯書院的時候,都能找到那個最真實的自己。


    正因為如此,才會有那麽多學子選擇留在無涯書院,將這種傳承一代代的繼承下去,並且會一直繼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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