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秦芩的攻擊，老人直接向前遞出一劍，整個街道兩旁的建築頓時劇烈搖晃起來。
秦芩直接整個倒飛迴來，而月芳菲則是吐出了一大口鮮血，麵色瞬間蒼白。
蘇明瑞，安靜，張逸，馬駿，高家姐妹，羅威六人也同時出手，老人隻是將長劍往迴一帶，六人便直接撞在一道劍幕之上，然後向著四周飛出。
如此一來，書院這邊還站著的，就隻有墨言和曾長生兩人。
曾長生麵色蒼白，剩下的力氣隻勉強能夠讓他繼續站著。
墨言看著書院眾人。
就是這些人，幾個月來跟他朝夕相處，讓他明白了很多道理。
這些人，有的為了他，四處奔走，滿腹委屈卻毫無怨言，隻為能讓多活幾年；有的與他並肩而戰，在他失落時，安慰他，在他孤獨時，陪伴他，甚至有人願意同他一起承擔死亡……
墨言很清楚，這些人一直都在竭盡所能的幫助他，保護他，可現在，這些人都倒下了，不僅失去了保護他的能力，甚至失去了自保的能力。
因為對麵站著一個很強的老瞎子，一個四階巔峰的老劍師。
墨言上前一步，將手中的屠戮舉起。
他很清楚，這一劍遞出去，就再沒有迴頭的可能，而遞出這一劍之後，等待他的，興許就是死亡。
墨言很怕死，從小就怕。
但現在，此時此刻，這一劍他卻必須遞出去。
不是因為他不再懼怕死亡，而是因為他明白，有些事情，必須要去做，哪怕付出生命的代價。
亦如安靜曾為他釋放星源，亦如那個墨言已經忘記名字的學生，擋在那個叫方誌平的新生麵前，亦如張之棟這些鎮南軍老卒，在花甲之年依然披甲上陣，亦如萬千戰死在戰場上的唐國男兒……
墨言緩緩閉上雙眼，內心平靜如水，不起一絲波瀾。
他身上，漆黑色火焰瘋狂攢動。
然後他睜開雙眼，嘴唇微動，用無比平淡的語氣道：“我有一劍，送與老先生。”
話音落，屠戮飛速翻轉。
街道上，一個巨大的猛字憑空出現，然後炸開。
天宇下，長街上，萬物瞬間靜止，所有的一切，直接被墨色渲染，失去了原本的顏色。
墨言向前踏出一步，同時遞出一劍。
他的後背上，一道符文光芒大作，然後瞬間消失。
墨言遞出這一劍的時候，平淡無奇，顯得緩慢而吃力，而隨著這一劍遞出，原本被墨色渲染的長街，竟是一點點退散，露出它原本的樣子。
那些濃淡不一的墨色快速向著他手中的那把漆黑色物體聚攏，等到所有墨色完全消失，墨言與屠戮也瞬間消失。
長街上，隻有一把劍。
老瞎子突然“睜”大雙眼，右腳向後退出了一步，同時手中的劍向前遞出。
兩把劍就這麽撞在一起，短暫的寧靜之後，磅礴的劍氣瞬間蔓延而出，如同波濤洶湧的海水一般。
街道上而被劍氣波及的萬物瞬間炸開，隻是還來不及飛散，就被一股可怕的力量瞬間湮滅！
場中，墨言手舉屠戮，原本漆黑色的屠戮之上，卻有一道道符文若隱若現，如同風中殘燭，閃爍不定，而墨言抓著屠戮的手臂，此刻已經血肉模糊，可見白骨！
在他對麵，老劍師發絲飄散，衣衫襤褸，而他的手中，隻剩下一截劍柄。
老劍師身體毫無征兆的搖晃一下，一口鮮血直接吐了出來。
老劍時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傷勢，因為相對於自己的傷，他更在乎的，是墨言那一劍。
許久後，老劍師壓製住心裏的震驚，開口問道：“這一劍叫什麽？”
墨言握著屠戮的手臂開始顫抖，他的身體也跟著顫抖，但還是迴道：“鎮鬼。”
老劍師先是一愣，隨即哈哈大笑，狀若瘋癲。
許久後，他才止住笑聲，並將手中的劍柄丟掉，同時道：“早聽聞無涯書院劍先生有一手殺劍，一劍在手，天地之間，暢通無阻，今日老夫算是見識了。”
墨言解釋道：“我的劍，不如劍長老的劍。”
老劍師又是一愣，隨即搖頭一笑，問道：“我若堅持攔下你們，你當如何？”
墨言直接道：“我便殺了你。”
老劍師竟然毫不生氣，而是接著道：“那你們的劍，便無差別。”
墨言一愣，隨即了然。
他的劍，跟劍九的劍，確實並無不同。
相同的不是劍，也不是劍招，而是劍道。
是一種手中有劍，那天下便無不可去之處，誰擋我，我便殺誰狂傲，更是一種手中有劍，便無人不可殺，無人不能殺的自信。
這是一種何等囂張狂傲的姿態！但劍九有這個資格，眼前這個少年，也有這個資格。
老劍師繼續道：“你應該知道，我的劍雖然沒了，但我還有很多劍，正如我先前所說，有些東西，不需要眼睛也能看見，有些劍招，同樣不需要劍也能使出。”
墨言點頭，沒有說話。
老劍師又道：“你也應該知道，隨便任何一劍，都能輕鬆殺死你。”
墨言還是點頭。
老劍師笑著道：“可你隻有一劍，而且你這一劍，根本殺不死我。”
墨言突然抬頭，看著對方。
老劍師卻已經移動腳步，走向一旁，然後走進一條巷子，隻有老人的聲音悠悠迴蕩在長街上，“我劍雖多，卻不如你一劍，我劍雖可殺人，卻殺不盡天下人，是老夫輸了，也是老夫錯了。”
長街上，一片嘩然。
竟連這位老劍師，都輸了？
老劍師已走，誰還敢出手？所有人很快散去。
墨言直到此刻，才鬆了一口氣。
緊繃的神經一下鬆弛，他身體頓時軟了下去。
這老家夥確實很強，強得讓墨言感到有些無力，自己這一劍，可以說用掉了所有的力氣，而且還有曾長生速行符的增幅，還有月芳菲最後關頭釋放出的星源。
這一劍，匯聚了很多人的力量和心願，也凝聚了墨言劍道中必殺的意誌，必勝的決心，可以說這是墨言迄今為止最強大的一劍，但這一劍，卻隻毀掉了對方一劍。
正如那位老劍師所說，他隻需要再出一劍，墨言就必死無疑。
話雖如此，但老劍師若是堅持要殺墨言，墨言有把握拉著他一起死。
因為除了這一劍，在墨言的劍骨中，還藏著連劍九都不知道威力的磅礴劍氣。
在青廊寨，隻是因為劍氣反噬，就直接讓一名二階劍師瞬間灰飛煙滅，如果全部釋放，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樣可怕的後果。
月芳菲最先來到墨言身邊，看著墨言那隻血肉模糊，可見白骨的手臂，柔聲問道：“還好吧？”
墨言點頭道：“很累，感覺不到疼痛。”
月芳菲蹲下，取出藥瓶，動作嫻熟而溫柔的將藥粉灑在墨言的手上，又取出紗布，緩慢而輕柔的幫墨言包紮。
秦芩這時候走到墨言身前，小手伸出，然後握著拳頭，伸出一個大拇指。
其餘人也都走向這邊，麵帶微笑的看著墨言，且都跟秦芩一般，做出同樣的動作。
遠處的一棟閣樓上，一個青衣少女黛眉微皺，像是自言自語，“他怎麽成長得如此之快？”
站在她身後的漢子一愣，迴道：“要我看，這些家夥根本就不是人。”
閆寬確實沒想到，這個叫墨言的家夥，竟然能讓那位老劍師親口認輸。
他接著問道：“梁仙子，現在怎麽辦，要不要乘機出手？”
梁露搖了搖頭，“既然這老家夥都認輸了，那一切就等於成了定局，光憑我們兩個，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此時此刻，即使心性高傲的她，也不得不承認，那個叫墨言的家夥，真的很出色，出色得讓她覺得可怕。
閆寬還是第一次聽梁露跟自己說這麽多話，明顯愣了愣神，同時也偷偷鬆了一口氣，他可不想那個叫墨言的家夥也給自己來上一劍。
老瞎子沒事，不代表放到自己身上，一樣沒事。
自己連那小丫頭的拳頭都吃不消，更何況這一劍。
梁露閉上雙眼，想思考接下來的謀劃，可眼睛一閉上，腦子裏就迴蕩著墨言剛才那一劍，根本什麽也想不起來。
她突然覺得有些煩躁，冷聲道：“迴天姥山。”
說完便轉身下了閣樓。
閆寬皺著眉頭，有些不明所以，看了遠處的書院眾人一眼，快速跟上這位脾氣古怪的小姑奶奶。
書院這邊，此刻每個人都狼狽不堪，原本隻想在白茅渡住上一晚，誰成想一進城就遇上這樣的事，還差點連命都給搭進去了。
高安安不解道：“他明明可以把我們都殺了，為什麽突然又走了呢？”
羅威道：“我剛聽他一直提起劍長老，興許是害怕劍長老和書院找他的麻煩。”
馬駿搖頭道：“我覺得他應該是發現我們身上並沒有龍骨，所以覺得沒必要因為我們去得罪書院。”
高寧寧搖了搖頭，開口道：“我不這麽覺得，你們剛也聽到了，他說如果他殺了我們，就有人告訴他怎麽突破現在的境界。”
幾名學生都是一愣，然後陷入思索。
馬駿不解道：“我們這一路上也沒得罪什麽人啊，還是說這人跟書院有仇？”
月芳菲將墨言扶起來，開口道：“想那麽多做什麽，無非就是一群連麵都不敢露的宵小之輩而已。”
秦芩點頭道：“就是，臉麵都不敢露，要我看，肯定就是一幫小老鼠。”
墨言的臉色卻顯得有些沉重，因為那位老劍師之前說過，隻殺他一人，也就是說，這些人其實是衝著自己來的，龍骨隻不過是個借口。
想殺自己的，除了家族的那些人，就是梁家和楊家，但墨家並不知道龍骨的事情，而楊家直到現在也就出來了一個楊三郎，而且還在尚陽城，不可能這麽快就將手伸到白茅渡，那就隻剩梁家那個女人梁露了。
說起來，還是因為自己，才連累了書院眾人。
月芳菲似乎知道墨言心中的想法，柔聲道：“別多想。”
墨言點了點頭，眾人便相互攙扶著，穿過這條街道，再無人出來阻攔。
眾人先是找了一家酒樓住下，然後商議著接下來該怎麽走。
原本隻打算在白茅渡住一個晚上，便繼續東行，但經過之前的一戰，從秦芩到羅威，所有人都受傷不輕，明天一早繼續趕路顯然不大可能。
而且經過這一戰，所有人都得慎重考慮接下來可能麵對的危險，因為這種事情有了一次，就有可能會出現第二次，第三次……
現在暫時留在白茅渡，至少一時半會，不會有人再來找他們麻煩，畢竟這一戰所帶來的威懾力沒那麽快過去，可一旦離開白茅渡，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不論是遇上宋國軍隊還是其他敵人，以他們現在的狀況，無疑又將危險提升了一個層次。
那位老劍師的憑空出現，給書院眾人帶來了很大的影響，也讓許多學生真正認識到了實力的重要性，每個人在一夜之間，都變得分外勤奮。
秦芩隻要一停下來，就會獨自凝練元氣，如果實在倦了，就找墨言對練，隻是礙於環境因素，動靜不敢弄得太大。
曾長生每天除了熟練速行符的同時，也開始研究新的符籙。
蘇明瑞終於下定決心，開始修煉《斬龍劍訣》。
安靜除了每天必要的修煉，有時間就釋放靈識，翻看那本《鴻蒙醫典》……
每一個人的改變，光從表麵就可以看得出來，隻有墨言，似乎跟往常差不多，也正是因為這種差不多，眾人這才意識到，原來墨言一直都那麽努力。
眾人在白茅渡停留的第三天晚上，月芳菲幫墨言換了藥之後，墨言沒有休息，也沒有修煉，迴憶著三天前跟那位老劍師的那一戰。
這一戰讓墨言受傷很重，甚至差點丟了性命，但收獲同樣不小。
因為墨言發現自己身體中的星源不僅可以用來戰鬥，對自身的恢複也有很大的好處，而且至今並沒有發生任何負麵效果。
除此之外，便是他對劍道的領悟又提升了一個級別，特別是符與劍之間那種微妙的聯係，隻是那種感覺他現在說不出來。
當然，最大的好處便是身體的變化。
原本換了劍骨之後，墨言就需要長時間的擊打，以使劍骨和肉體進一步契合，跟秦芩的對練不是說沒有效果，而是效果緩慢，而且隨著時間增長，隻會越來越慢。
墨言需要的，是一場真正的生死之戰，所以之前月芳菲才會讓墨言去對付那名宋國斥候的將領，隻可惜劍骨突然反噬，也就沒能實現，現在這位老劍師出現，又跟墨言互換一劍。
這一下，不偏不倚，剛剛好。
所以這一戰所帶來的淬體效果，直接超出了這段時間以來墨言跟秦芩對練的效果，直接將他的肉體強度提升了好幾個層次。
雖然沒有達到跟劍骨完美契合的程度，但從整體感覺上，墨言可以清楚發現自身的變化，這也證明了月芳菲所說的淬體方法，確實有效果。
墨言盤腿坐在床上，然後釋放靈識。
他想看看這一戰除了對身體帶來改變之外，會不會對原本的靈脈也帶來改變。
隨著靈識的進入，隻見黑暗中，七條金色靈脈縱橫交錯，卻互不相連，跟之前一樣，毫無變化，唯一的變化就是第一條靈脈中的那團漆黑色火焰，似乎增大了一些。
雖說沒有抱著什麽希望，但看到一層不變的靈脈，墨言多少還是有些失落。
他剛準備撤出靈識，突然想到那些劍骨上的小字，便將靈識靠近劍骨，想嚐試著繼續推測那些文字。
看了一會，墨言不由得將眉頭皺起。
他發現，這些小字跟上次相比，發生了一些變化，雖不明顯，但確確實實發生了變化。
這些小字依然殘缺，而且斷章缺句，但比之上一次，要多了很多字，一些原本不清晰的地方，也出現了文字的輪廓。
上次墨言花費了很長的時間，都沒能推斷出一句完整的詞句，但現在能看到的完整詞句，就已經有七八段。
隻可惜詞句雖然完整，但要靠這些詞句推斷出一套完整的劍譜，顯然不大可能，更何況墨言對劍譜並不熟悉。
七八句加起來，也隻讓墨言得到了一條信息，兩個字：養劍。
墨言有研究了半天，確定無法得到更多信息之後，將靈識退出，苦澀的搖了搖頭。
墨言並不知道這些小字為什麽會比上一次多，所以隻能將之歸於淬體的效果，也就是說，要想得到完整的劍譜，就必須不斷挨打，還是最狠的那種。
老劍仙一劍，將自己打了個半死，卻隻得到了這麽一條信息，按照這個進度來算，自己要想看完一整套劍譜，還得承受類似這樣的攻擊數百次。
光是一次都有些承受不住，數百次，光是想，都能叫人一陣後怕，關鍵是不會每次都能像這次一樣運氣這麽好，對方隻出一劍。
但同樣的，墨言也有些期待，光是從這麽短短的幾句，就能感受到這套劍譜的強大，如果是一套完整的劍譜，墨言覺得至少不會低於李碧雲的那本《斬龍劍訣》，甚至有可能比劍九的殺劍還要恐怖，畢竟這套劍譜是刻在劍骨之上，而劍骨的主人，曾經有可能是一名聖境強者。
這一點，光是從他斬殺過一頭神龍就能看出，光是從劍骨中所蘊含的那些可怕劍氣就能知道。
秦芩直接整個倒飛迴來，而月芳菲則是吐出了一大口鮮血，麵色瞬間蒼白。
蘇明瑞，安靜，張逸，馬駿，高家姐妹，羅威六人也同時出手，老人隻是將長劍往迴一帶，六人便直接撞在一道劍幕之上，然後向著四周飛出。
如此一來，書院這邊還站著的，就隻有墨言和曾長生兩人。
曾長生麵色蒼白，剩下的力氣隻勉強能夠讓他繼續站著。
墨言看著書院眾人。
就是這些人，幾個月來跟他朝夕相處，讓他明白了很多道理。
這些人，有的為了他，四處奔走，滿腹委屈卻毫無怨言，隻為能讓多活幾年；有的與他並肩而戰，在他失落時，安慰他，在他孤獨時，陪伴他，甚至有人願意同他一起承擔死亡……
墨言很清楚，這些人一直都在竭盡所能的幫助他，保護他，可現在，這些人都倒下了，不僅失去了保護他的能力，甚至失去了自保的能力。
因為對麵站著一個很強的老瞎子，一個四階巔峰的老劍師。
墨言上前一步，將手中的屠戮舉起。
他很清楚，這一劍遞出去，就再沒有迴頭的可能，而遞出這一劍之後，等待他的，興許就是死亡。
墨言很怕死，從小就怕。
但現在，此時此刻，這一劍他卻必須遞出去。
不是因為他不再懼怕死亡，而是因為他明白，有些事情，必須要去做，哪怕付出生命的代價。
亦如安靜曾為他釋放星源，亦如那個墨言已經忘記名字的學生，擋在那個叫方誌平的新生麵前，亦如張之棟這些鎮南軍老卒，在花甲之年依然披甲上陣，亦如萬千戰死在戰場上的唐國男兒……
墨言緩緩閉上雙眼，內心平靜如水，不起一絲波瀾。
他身上，漆黑色火焰瘋狂攢動。
然後他睜開雙眼，嘴唇微動，用無比平淡的語氣道：“我有一劍，送與老先生。”
話音落，屠戮飛速翻轉。
街道上，一個巨大的猛字憑空出現，然後炸開。
天宇下，長街上，萬物瞬間靜止，所有的一切，直接被墨色渲染，失去了原本的顏色。
墨言向前踏出一步，同時遞出一劍。
他的後背上，一道符文光芒大作，然後瞬間消失。
墨言遞出這一劍的時候，平淡無奇，顯得緩慢而吃力，而隨著這一劍遞出，原本被墨色渲染的長街，竟是一點點退散，露出它原本的樣子。
那些濃淡不一的墨色快速向著他手中的那把漆黑色物體聚攏，等到所有墨色完全消失，墨言與屠戮也瞬間消失。
長街上，隻有一把劍。
老瞎子突然“睜”大雙眼，右腳向後退出了一步，同時手中的劍向前遞出。
兩把劍就這麽撞在一起，短暫的寧靜之後，磅礴的劍氣瞬間蔓延而出，如同波濤洶湧的海水一般。
街道上而被劍氣波及的萬物瞬間炸開，隻是還來不及飛散，就被一股可怕的力量瞬間湮滅！
場中，墨言手舉屠戮，原本漆黑色的屠戮之上，卻有一道道符文若隱若現，如同風中殘燭，閃爍不定，而墨言抓著屠戮的手臂，此刻已經血肉模糊，可見白骨！
在他對麵，老劍師發絲飄散，衣衫襤褸，而他的手中，隻剩下一截劍柄。
老劍師身體毫無征兆的搖晃一下，一口鮮血直接吐了出來。
老劍時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傷勢，因為相對於自己的傷，他更在乎的，是墨言那一劍。
許久後，老劍師壓製住心裏的震驚，開口問道：“這一劍叫什麽？”
墨言握著屠戮的手臂開始顫抖，他的身體也跟著顫抖，但還是迴道：“鎮鬼。”
老劍師先是一愣，隨即哈哈大笑，狀若瘋癲。
許久後，他才止住笑聲，並將手中的劍柄丟掉，同時道：“早聽聞無涯書院劍先生有一手殺劍，一劍在手，天地之間，暢通無阻，今日老夫算是見識了。”
墨言解釋道：“我的劍，不如劍長老的劍。”
老劍師又是一愣，隨即搖頭一笑，問道：“我若堅持攔下你們，你當如何？”
墨言直接道：“我便殺了你。”
老劍師竟然毫不生氣，而是接著道：“那你們的劍，便無差別。”
墨言一愣，隨即了然。
他的劍，跟劍九的劍，確實並無不同。
相同的不是劍，也不是劍招，而是劍道。
是一種手中有劍，那天下便無不可去之處，誰擋我，我便殺誰狂傲，更是一種手中有劍，便無人不可殺，無人不能殺的自信。
這是一種何等囂張狂傲的姿態！但劍九有這個資格，眼前這個少年，也有這個資格。
老劍師繼續道：“你應該知道，我的劍雖然沒了，但我還有很多劍，正如我先前所說，有些東西，不需要眼睛也能看見，有些劍招，同樣不需要劍也能使出。”
墨言點頭，沒有說話。
老劍師又道：“你也應該知道，隨便任何一劍，都能輕鬆殺死你。”
墨言還是點頭。
老劍師笑著道：“可你隻有一劍，而且你這一劍，根本殺不死我。”
墨言突然抬頭，看著對方。
老劍師卻已經移動腳步，走向一旁，然後走進一條巷子，隻有老人的聲音悠悠迴蕩在長街上，“我劍雖多，卻不如你一劍，我劍雖可殺人，卻殺不盡天下人，是老夫輸了，也是老夫錯了。”
長街上，一片嘩然。
竟連這位老劍師，都輸了？
老劍師已走，誰還敢出手？所有人很快散去。
墨言直到此刻，才鬆了一口氣。
緊繃的神經一下鬆弛，他身體頓時軟了下去。
這老家夥確實很強，強得讓墨言感到有些無力，自己這一劍，可以說用掉了所有的力氣，而且還有曾長生速行符的增幅，還有月芳菲最後關頭釋放出的星源。
這一劍，匯聚了很多人的力量和心願，也凝聚了墨言劍道中必殺的意誌，必勝的決心，可以說這是墨言迄今為止最強大的一劍，但這一劍，卻隻毀掉了對方一劍。
正如那位老劍師所說，他隻需要再出一劍，墨言就必死無疑。
話雖如此，但老劍師若是堅持要殺墨言，墨言有把握拉著他一起死。
因為除了這一劍，在墨言的劍骨中，還藏著連劍九都不知道威力的磅礴劍氣。
在青廊寨，隻是因為劍氣反噬，就直接讓一名二階劍師瞬間灰飛煙滅，如果全部釋放，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樣可怕的後果。
月芳菲最先來到墨言身邊，看著墨言那隻血肉模糊，可見白骨的手臂，柔聲問道：“還好吧？”
墨言點頭道：“很累，感覺不到疼痛。”
月芳菲蹲下，取出藥瓶，動作嫻熟而溫柔的將藥粉灑在墨言的手上，又取出紗布，緩慢而輕柔的幫墨言包紮。
秦芩這時候走到墨言身前，小手伸出，然後握著拳頭，伸出一個大拇指。
其餘人也都走向這邊，麵帶微笑的看著墨言，且都跟秦芩一般，做出同樣的動作。
遠處的一棟閣樓上，一個青衣少女黛眉微皺，像是自言自語，“他怎麽成長得如此之快？”
站在她身後的漢子一愣，迴道：“要我看，這些家夥根本就不是人。”
閆寬確實沒想到，這個叫墨言的家夥，竟然能讓那位老劍師親口認輸。
他接著問道：“梁仙子，現在怎麽辦，要不要乘機出手？”
梁露搖了搖頭，“既然這老家夥都認輸了，那一切就等於成了定局，光憑我們兩個，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此時此刻，即使心性高傲的她，也不得不承認，那個叫墨言的家夥，真的很出色，出色得讓她覺得可怕。
閆寬還是第一次聽梁露跟自己說這麽多話，明顯愣了愣神，同時也偷偷鬆了一口氣，他可不想那個叫墨言的家夥也給自己來上一劍。
老瞎子沒事，不代表放到自己身上，一樣沒事。
自己連那小丫頭的拳頭都吃不消，更何況這一劍。
梁露閉上雙眼，想思考接下來的謀劃，可眼睛一閉上，腦子裏就迴蕩著墨言剛才那一劍，根本什麽也想不起來。
她突然覺得有些煩躁，冷聲道：“迴天姥山。”
說完便轉身下了閣樓。
閆寬皺著眉頭，有些不明所以，看了遠處的書院眾人一眼，快速跟上這位脾氣古怪的小姑奶奶。
書院這邊，此刻每個人都狼狽不堪，原本隻想在白茅渡住上一晚，誰成想一進城就遇上這樣的事，還差點連命都給搭進去了。
高安安不解道：“他明明可以把我們都殺了，為什麽突然又走了呢？”
羅威道：“我剛聽他一直提起劍長老，興許是害怕劍長老和書院找他的麻煩。”
馬駿搖頭道：“我覺得他應該是發現我們身上並沒有龍骨，所以覺得沒必要因為我們去得罪書院。”
高寧寧搖了搖頭，開口道：“我不這麽覺得，你們剛也聽到了，他說如果他殺了我們，就有人告訴他怎麽突破現在的境界。”
幾名學生都是一愣，然後陷入思索。
馬駿不解道：“我們這一路上也沒得罪什麽人啊，還是說這人跟書院有仇？”
月芳菲將墨言扶起來，開口道：“想那麽多做什麽，無非就是一群連麵都不敢露的宵小之輩而已。”
秦芩點頭道：“就是，臉麵都不敢露，要我看，肯定就是一幫小老鼠。”
墨言的臉色卻顯得有些沉重，因為那位老劍師之前說過，隻殺他一人，也就是說，這些人其實是衝著自己來的，龍骨隻不過是個借口。
想殺自己的，除了家族的那些人，就是梁家和楊家，但墨家並不知道龍骨的事情，而楊家直到現在也就出來了一個楊三郎，而且還在尚陽城，不可能這麽快就將手伸到白茅渡，那就隻剩梁家那個女人梁露了。
說起來，還是因為自己，才連累了書院眾人。
月芳菲似乎知道墨言心中的想法，柔聲道：“別多想。”
墨言點了點頭，眾人便相互攙扶著，穿過這條街道，再無人出來阻攔。
眾人先是找了一家酒樓住下，然後商議著接下來該怎麽走。
原本隻打算在白茅渡住一個晚上，便繼續東行，但經過之前的一戰，從秦芩到羅威，所有人都受傷不輕，明天一早繼續趕路顯然不大可能。
而且經過這一戰，所有人都得慎重考慮接下來可能麵對的危險，因為這種事情有了一次，就有可能會出現第二次，第三次……
現在暫時留在白茅渡，至少一時半會，不會有人再來找他們麻煩，畢竟這一戰所帶來的威懾力沒那麽快過去，可一旦離開白茅渡，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不論是遇上宋國軍隊還是其他敵人，以他們現在的狀況，無疑又將危險提升了一個層次。
那位老劍師的憑空出現，給書院眾人帶來了很大的影響，也讓許多學生真正認識到了實力的重要性，每個人在一夜之間，都變得分外勤奮。
秦芩隻要一停下來，就會獨自凝練元氣，如果實在倦了，就找墨言對練，隻是礙於環境因素，動靜不敢弄得太大。
曾長生每天除了熟練速行符的同時，也開始研究新的符籙。
蘇明瑞終於下定決心，開始修煉《斬龍劍訣》。
安靜除了每天必要的修煉，有時間就釋放靈識，翻看那本《鴻蒙醫典》……
每一個人的改變，光從表麵就可以看得出來，隻有墨言，似乎跟往常差不多，也正是因為這種差不多，眾人這才意識到，原來墨言一直都那麽努力。
眾人在白茅渡停留的第三天晚上，月芳菲幫墨言換了藥之後，墨言沒有休息，也沒有修煉，迴憶著三天前跟那位老劍師的那一戰。
這一戰讓墨言受傷很重，甚至差點丟了性命，但收獲同樣不小。
因為墨言發現自己身體中的星源不僅可以用來戰鬥，對自身的恢複也有很大的好處，而且至今並沒有發生任何負麵效果。
除此之外，便是他對劍道的領悟又提升了一個級別，特別是符與劍之間那種微妙的聯係，隻是那種感覺他現在說不出來。
當然，最大的好處便是身體的變化。
原本換了劍骨之後，墨言就需要長時間的擊打，以使劍骨和肉體進一步契合，跟秦芩的對練不是說沒有效果，而是效果緩慢，而且隨著時間增長，隻會越來越慢。
墨言需要的，是一場真正的生死之戰，所以之前月芳菲才會讓墨言去對付那名宋國斥候的將領，隻可惜劍骨突然反噬，也就沒能實現，現在這位老劍師出現，又跟墨言互換一劍。
這一下，不偏不倚，剛剛好。
所以這一戰所帶來的淬體效果，直接超出了這段時間以來墨言跟秦芩對練的效果，直接將他的肉體強度提升了好幾個層次。
雖然沒有達到跟劍骨完美契合的程度，但從整體感覺上，墨言可以清楚發現自身的變化，這也證明了月芳菲所說的淬體方法，確實有效果。
墨言盤腿坐在床上，然後釋放靈識。
他想看看這一戰除了對身體帶來改變之外，會不會對原本的靈脈也帶來改變。
隨著靈識的進入，隻見黑暗中，七條金色靈脈縱橫交錯，卻互不相連，跟之前一樣，毫無變化，唯一的變化就是第一條靈脈中的那團漆黑色火焰，似乎增大了一些。
雖說沒有抱著什麽希望，但看到一層不變的靈脈，墨言多少還是有些失落。
他剛準備撤出靈識，突然想到那些劍骨上的小字，便將靈識靠近劍骨，想嚐試著繼續推測那些文字。
看了一會，墨言不由得將眉頭皺起。
他發現，這些小字跟上次相比，發生了一些變化，雖不明顯，但確確實實發生了變化。
這些小字依然殘缺，而且斷章缺句，但比之上一次，要多了很多字，一些原本不清晰的地方，也出現了文字的輪廓。
上次墨言花費了很長的時間，都沒能推斷出一句完整的詞句，但現在能看到的完整詞句，就已經有七八段。
隻可惜詞句雖然完整，但要靠這些詞句推斷出一套完整的劍譜，顯然不大可能，更何況墨言對劍譜並不熟悉。
七八句加起來，也隻讓墨言得到了一條信息，兩個字：養劍。
墨言有研究了半天，確定無法得到更多信息之後，將靈識退出，苦澀的搖了搖頭。
墨言並不知道這些小字為什麽會比上一次多，所以隻能將之歸於淬體的效果，也就是說，要想得到完整的劍譜，就必須不斷挨打，還是最狠的那種。
老劍仙一劍，將自己打了個半死，卻隻得到了這麽一條信息，按照這個進度來算，自己要想看完一整套劍譜，還得承受類似這樣的攻擊數百次。
光是一次都有些承受不住，數百次，光是想，都能叫人一陣後怕，關鍵是不會每次都能像這次一樣運氣這麽好，對方隻出一劍。
但同樣的，墨言也有些期待，光是從這麽短短的幾句，就能感受到這套劍譜的強大，如果是一套完整的劍譜，墨言覺得至少不會低於李碧雲的那本《斬龍劍訣》，甚至有可能比劍九的殺劍還要恐怖，畢竟這套劍譜是刻在劍骨之上，而劍骨的主人，曾經有可能是一名聖境強者。
這一點，光是從他斬殺過一頭神龍就能看出，光是從劍骨中所蘊含的那些可怕劍氣就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