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露此刻的心情很煩躁,從小到大,從未像此刻這樣煩躁過。


    她想過所有的可能,可就是沒想到安靜會使用星源。


    這是一種醫師獨有的技能,而這個技能一旦發動,就等於將生命交到了別人的手中。


    就比如此刻,安靜將星源籠罩墨言,那麽墨言所受到的傷害就會減少,當然,剩餘的傷害不可能被憑空抵消,而是會以一種特別的形式轉移到安靜身上,由安靜來承受。


    除此之外,一旦發動星源,就會給發動者帶來極可怕的後果。


    整個星羅大陸,任何一名醫師都擁有這個技能,但從沒有任何醫師願意發動這個技能。


    因為這無疑是在自殺!


    墨言身上的傷勢正以一種可見的速度恢複著,體內原本稀薄的元氣也變得極其充裕,而站在墨言身後的安靜,雖然表麵上並不能看出什麽,但體內的元氣卻以一種可怕的速度減少。


    跟著元氣一起減少的,還有她的生命。


    釋放星源,燃燒生命,然後去救治他人。


    這大概就是醫師這個職業與其他職業最大的不同。


    墨言聽說過這種技能,但卻沒想到安靜會為了自己釋放這個技能。


    他沒有說什麽,也不敢去想什麽,此時此刻,他們兩個已經緊緊的聯係到了一起,隻要其中一人受傷,另一個人也會受傷,隻要其中一人身死,另一個人也不可能活著。


    他隻能盡可能的保證在接下來的戰鬥中不要受傷,更不能死……


    梁露看著此刻將命運完全交織在一起的兩人,心裏莫名的升起一團怒火,冷聲道:“我確實沒想到你會發動星源,但頂多就是多掙紮一會而已,一樣沒有任何意義。”


    說話的時候,她右手抬起,開始畫符。


    墨言右手握著屠戮,卻因為安靜這突然的舉動,根本無法靜下心來,因為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有人願意將自己的生命跟他聯係到一起。


    他左手移動,跟右手一起握著屠戮。


    先前交手,那堪稱九品下無敵的一劍,在梁露麵前卻根本沒有任何效果,所以他就隻剩下一道符。


    他以屠戮作筆,同梁露一樣,開始畫符,更確切的說是在寫字。


    猛字符畫好,墨言以持劍式握著屠戮,將符道與劍道融合在一起。


    這是墨言最後的手段,而他曾憑著這一手段,斬殺一頭擁有二階實力的青岩虎首領,梁露再強,也隻是一階四品的符師而已。


    最主要的是,墨言此刻隻能選擇全力以赴,以最快的手段結束這場對局,勝則生,敗則死!


    不但自己死,安靜也要陪著他死。


    梁露感受著天地之間的靈力波動,雙眼緊緊的眯起。


    今日所見,確實已經完全超出了她的預料,她知道墨言有一劍,卻不知道墨言竟然還懂符法。


    大多時候,一個人一生隻能選擇一種職業,就算有些擁有雙屬性星魂的人,也不會同時修行兩種屬性,總會有正副之分。但墨言不僅僅同時修行兩種職業,甚至於能將兩種完全不同的技能融合在一起,就算是很多上了階級的強者,也無法做到。


    且不論這融合後的技能威力如何,單是墨言這能將兩種職業融合的能力,就足以讓梁露震驚。


    她覺得這世上如果真有天才,那麽眼前這個看起來病怏怏的家夥,應該就是了。


    梁露張了張口,說道:“今日確實發生了很多我意想不到的事情,但這些,都不足以改變最終的結果。”


    說話的同時,她又畫了一道符。


    兩道符完全一模一樣,可兩道符疊加,所帶來的壓迫卻遠遠超出兩道符帶來的效果。


    殺意瞬間席卷開來,彌漫著這方天地。


    如果說之前的梁露是謫仙下凡,那麽此刻的梁露,無疑是殺神降世。


    她那一雙原本清澈而好看的眸子中,此刻充滿了殺意,決絕的殺意。


    似乎她要誰死,誰就不可能活著。


    而此刻,她隻要墨言死!


    墨言持劍,前衝。


    梁露將將白皙且柔美的手掌按在兩道符的中央,向前壓去。


    隻見以她腳下為界限,一條直線向著兩邊延伸出去,生生將整個大漠分割開來,梁露所站的一邊,無風無浪,不起波瀾,而墨言所站的一邊,風沙似刀,波濤洶湧。


    當墨言與那兩道符撞在一起的時候,整個空氣就似乎突然靜止了一般。


    下一刻,梁露嬌軀一顫,那合並在一起的兩道符開始出現裂痕,然後慢慢炸開,如同精致的琉璃,突然粉碎,在空氣中四散紛飛,將光芒折射,色彩斑斕。


    梁露完全壓製不住體內翻湧的氣血,鮮血很快順著嘴角溢出。


    另一邊,安靜像是受到了某種強大的力量打擊,身體不由自主的向後劃出,一張絕美的容顏頓時變得蒼白如紙,她身上彌漫的碧綠色光芒也就在這一瞬間暗淡無光。


    墨言的身體向上彈起,然後向後飛了出去,落在黃沙上之後,開始劇烈翻滾。


    而他身體的每一次翻滾,都會牽動一邊的安靜,等墨言終於停下的時候,安靜再也壓製不住,嘔出了一大口鮮血,灑在黃沙之上,瞬間被滾燙的黃沙蒸發,隻留下漆黑的血漬。


    梁露抬起右手,擦掉嘴邊的鮮血,然後就用抬起的右手繼續畫符,同時移步向前,緩緩向著遠處的墨言走去。


    等她走到墨言身前的時候,墨言已經站起身來,全身狼狽,但傷勢並不是很重,因為大部分的傷害,都由安靜為他分擔。


    梁露停下腳步,一道符也剛好完成。


    她抬著右手,符籙所形成的流光在她手掌周圍氤氳流轉,美麗中帶著殺意,她看著墨言,淡然道:“我很少記住別人,但我會記住你,不僅僅因為你是我第一個親手殺的人。”


    說完之後,她甚至都不在乎墨言會不會有什麽話要說,抬手一揮,那道符直接向著墨言撞擊而去。


    這道符的速度並不快,但墨言卻沒有出手抵擋,不是因為沒了力氣,而是因為他已經沒有了任何手段。


    他轉頭看著遠處的安靜,開口道:“師姐,對不起!”


    安靜蒼白的臉上露出一個笑容,然後搖頭道:“我本早該是個死人了,是月老師才讓我活到今天,唯一的遺憾是沒能報答月老師的恩情。”


    她猶豫了一下,繼續道:“看得出來,月老師對你很好。或許……這也是一種報答吧。還有,我其實並不叫安靜,我姓趙,趙靜雅,我是趙國人。”


    墨言點頭道:“我知道。”


    安靜一愣。


    墨言笑著道:“我見過師姐的舞蹈,很好看。”


    安靜突然笑了,笑得很真誠,墨言以前也見過安靜的笑容,但都不如此刻,墨言覺得,這一刻的安靜,無疑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女子。


    安靜閉上了雙眼,因為那道符已經出現在墨言身前。


    沒有恐懼,沒有留戀,安靜在這一刻,真的很安靜,她覺得能跟這樣一個人一起死,其實也挺好。


    然而這道符並沒有碰到墨言,而是突然在墨言身前崩碎!


    有一劍從天而降,不知從何處來。


    劍很普通,三尺長。


    劍九的劍。


    原本已經準備離開的梁露,在這一劍出現的時候,猛然轉身。


    而墨言已經抓住那把劍,向前遞出。


    天地雖大,手中有劍,何處去不得,何人殺不得!


    這就是劍九的劍。


    ……


    ……


    劍九的手中已沒了劍,這讓他覺得有些不習慣。


    他看著梁家的那些高手,笑著道:“我的劍已經借給了墨言,諸位難道還認為你們家小姐能殺死他?”


    眾人麵色越發沉重,最後出現的男人沉聲道:“但你卻沒了劍。”


    劍九愣了愣,然後笑著點頭道:“是有點不習慣,但很多時候,殺人其實並非一定要用劍。”


    說話的時候,他抬手一抓,那架先前麵對天降一劍都毫不動搖的巨大龍骨,此刻竟是劇烈搖晃起來,然後有一塊龍骨突然裂開,脫落,最後出現在劍九的手中。


    劍九看著手中的龍骨,笑著道:“不怎麽趁手,但殺你們,應該夠了。”


    說完,他以龍骨作劍,向著男人刺出。


    男人麵色陡然一變,身軀瞬間消失在原地,隻是下一刻,他身體卻從天而降,砸落在黃沙之中,在他的額頭上,插著半截龍骨。


    劍九走到已經變成屍體的男人身旁,拔出那半截龍骨,龍骨晶瑩剔透,散發著瑩瑩光輝,不染一滴鮮血。


    “心中有劍,則萬物皆為劍,好一個書院劍九,老夫今日算是見識了。”一個聲音突然響起,但天宇下,並沒有人。


    劍九轉身看著大漠上的某一個地方,開口道:“老宗主這一次來得倒是慢了一些。”


    話音一落,天際上已經多出了一個金袍老人,腳踩金色符文,符文流轉,散發著瑩瑩流光。


    老人出現後,對著下方那些梁家的高手揮了揮手,那些強者便如蒙大赦,毫不猶豫的轉身離去。


    他們確實是抱著必死的決心而來,但這世上,從來就沒有人不怕死。


    劍九問道:“老宗主這次來,是為了弟子,還是為了龍骨?”


    老人笑著道:“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做老師的,總不能什麽事都親力親為,那樣弟子還怎麽成長?這一點,我浩然神宗跟無涯書院,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反正我那弟子殺不了你書院學生,你書院學生也殺不了我那弟子。”


    劍九點頭道:“那就是為了龍骨了。”


    老人笑著問道:“那不知劍長老能否看在老夫一大把年紀還跑這麽遠的份上,將這龍骨讓出來?”


    劍九笑著道:“那老宗主的問問我手中的劍才行。”


    老人看了一眼劍九手中的龍骨,笑著道:“可你手中並無劍呀。”


    劍九一愣,點頭道:“說得也是。”


    他虛空一握,朗聲道:“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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