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場變故,書院的曆練被迫提前結束,所有人的曆練成績,都不會記錄,也不會公開。


    除了知曉事情經過的幾名長老之外,沒有人知道書院為何會突然做出這樣的決定,而經曆此次事件的五個人,劉東平被送到無憂小築進行醫治,柳明月繼續迴到天下符地,夏海則成為了憑欄聽雪的執事弟子,岑寧則是被送出了無涯書院。


    至於墨言,則是每天負責照看劉東平……


    時間就這麽慢慢流逝,沒人提起,就好像什麽事也沒有發生,至於天下符地的閔長老,很少有人會提起,就好像從沒有這樣一個人的存在。


    這或許就是最好的結果,而做出這個選擇的,是墨言。


    這就是他為什麽會說,他們都姓墨。


    這是他作為墨家人,為另一個墨家人作的選擇,讓他可以這樣悄無聲息的死去,保留最後的尊嚴。


    這個選擇,得到了劍九的默許,也得到了整個書院包括副院長在內的默許。


    而這個選擇所帶來的結果,也隻能由墨言自己一個人承受。畢竟殺人,確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特別那個人還是自己的長輩,雖然那個人曾想殺死自己。


    自打墨言迴到無憂小築後,月芳菲一直往副院長那邊跑,每次迴來,都會帶著笑容,而副院長在那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都愁眉苦臉,到後來甚至直接宣布閉關修煉,誰也不見。


    墨言每天的晨練由原本的一個時辰變成了兩個時辰,藥浴不變,還有就是原來的那本《奇經》,變成了一本《百草》,除此之外,一切並沒有多大的變化。


    但隻有月芳菲清楚,墨言比之前變了很多,那種變化不在表麵,而在心裏。隻是她能醫治各種疑難雜症,對這種事情,卻毫無辦法。


    這是墨言的心結,隻能靠墨言自己走出來。


    好在時間是這世上最好的良藥。


    轉眼半個月的時間已經過去,劉東平的傷勢也已經痊愈,劉東平下床之後,並沒有繼續留在書院,也沒有迴燕京,而是直接前往南邊戰場。


    他的任務是保護墨言,既然墨言已經不需要他的保護,那他的任務,也就結束了。同樣的,他是一名士兵,而士兵,就應該戰鬥在戰場上。


    除此之外,南溪劍閣的李碧雲來過一趟無憂小築,跟月芳菲談了一個早上,而當天下午,天下符地的陳長老也來了一趟無憂小築,同樣跟月芳菲談了很久,至於談了什麽,除了月芳菲自己,無人知道。


    時間如水,轉瞬即逝,很快墨言來到無涯書院已經有兩個月了。


    這天,墨言一如既往的晨練結束,來到月芳菲的住處,但月芳菲並沒有配藥,而是坐在竹樓的走廊上曬著太陽。


    看到墨言來了之後,她便開口道:“從明天開始,你就得去南溪劍閣那邊了。”


    墨言一愣。


    月芳菲解釋道:“南溪劍閣的李師兄前不久找過我,說你在劍道上很有天賦,我沒有拒絕。”


    似乎覺得這句話說得有些過於風輕雲淡了,她便接著道:“經過這兩個月的治療,你身體中多年居積的情況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至於經脈問題,並非一朝一夕就能解決的,經過兩個月的觀察,我唯一的發現就是你所修煉的功法,對你的經脈有所改善,隻要勤加修煉,應該會有轉機,至少不會那麽快死,隻可惜……”


    她頓了一頓,似乎在考慮該不該繼續說下去。


    墨言直接開口道:“隻可惜這套功法隻是一個殘篇。”


    月芳菲一愣,隨即了然,點頭道:“你修煉的這套功法很奇特,似乎像是特別為你量身定製的,所以你才能不曾修行,一入此門便無敵,才能做到九品下一劍而已,才能朝提劍而夕成符,但問題就在於,這些殘篇隻能支撐你到九品,要想破品為階,除非可以找到剩下的功法。”


    墨言沉默了一會,開口問道:“月老師,我現在我身體情況,能活多少年?”


    月芳菲陷入沉默,許久後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說完她似乎有些倦了,抬起玉手揮了揮。


    墨言對著月芳菲行了一禮,就此離開竹樓。


    月芳菲坐在走廊上,看著那少年消瘦的背影,許久沒有迴神。


    墨言來到那片竹林前,很自然的抬頭看向竹子頂端,並沒有看到那隻雪白色的蝴蝶,心裏覺得有些失落。


    ……


    ……


    安靜將無憂小築這兩個月來所有的賬目整理好,伸了個懶腰,然後打開房門,正好看到墨言的背影,她剛準備開口,又生生止住,最後隻是看著墨言一直消失在小道盡頭。


    有些別離,明明知道還能相見,但就是不舍得,所以最好不要選擇告別。


    離開無憂小築之後,墨言停下腳步,轉身看著生活了兩個月的地方,突然心裏泛起一絲苦澀,因為他發現,除了安靜,別說朋友,自己竟然連一個熟人都沒有。


    ……


    ……


    李碧雲滿麵春光,因為今天對他來說,是個好日子,且好事成雙。


    好事一,停滯多年的境界,終於突破了,好事二,今天是墨言到南溪劍閣修行的日子,誰知道這小家夥又會給人帶來什麽樣的驚喜。


    劍九抱拳道:“恭喜師兄,悟得斬龍劍意,由此劍道又上一層樓。”


    李碧雲擺手道:“跟師弟相比,差了不是一點半點,有什麽好道賀的,說起來,這次悟劍,多虧了墨言,否則還不知道得等多少年。”


    劍九點頭道:“那小子確實是塊璞玉。”


    李碧雲道:“在師弟看來,上次曆練的事情,會不會影響到他的劍心?”


    劍九點了點頭,“任何人麵對那樣的事情,都會受到影響,隻是無關大雅。”


    李碧雲點頭道:“那便好


    劍九突然道:“奉勸師兄一句,可以指點,但不能收徒。”


    李碧雲一愣,“為何?”


    劍九沒有說明,隻是道:“師兄聽我的便是。”


    說完便就此離開,留下李碧雲站在原地,眉頭緊皺。


    他好不容易才說服月芳菲放人,如今墨言來了,自己卻不能收徒,這算什麽事?


    沒多久,蘇明瑞走上前來,行禮道:“老師,墨師弟來了。”


    李碧雲點頭道:“我知道了,你先給他安排住處。”


    蘇明瑞應聲而去,李碧雲站在原地,還在想著劍九的話。


    ……


    ……


    來到南溪劍閣之後,墨言有些不適應,首先是南溪劍閣的建築風格跟無憂小築完全不同,這邊的弟子所帶來的感覺跟無憂小築也完全不同。


    在無憂小築,無論任何人,給墨言的感覺都是隨性,甚至是慵懶,但在這邊,莫言所看到的隻有忙碌,每一名南溪劍閣的弟子,都拿著劍,都在修行,不會像無憂小築那樣,有人捧著書看。


    那種感覺就像是剛剛離開農村,進入繁華的大都市一般。


    蘇明瑞來到墨言身邊,笑著道:“墨師弟剛來這邊,或許會有些不習慣,但過兩天就好了。”


    墨言搖頭道:“無妨。”


    蘇明瑞繼續道:“習劍不同學醫,劍道會比較枯燥,有時候一套劍招,就得練上好幾年,不過墨師弟天資聰穎,想必不會有這樣的煩惱。”


    墨言輕輕笑道:“蘇師兄說笑了,今後有不懂的地方,還請蘇師兄不吝賜教才是。”


    蘇明瑞笑著道:“不敢不敢。”


    來了書院兩個月,墨言還是沒有學會如何跟別人交談,氣氛一下就陷入沉默,蘇明瑞便開口道:“我一會先帶墨師弟去住處,說來也巧,今日午飯之後,剛好會有一場問劍,到時候我帶墨師弟去看看,對修行劍道很有好處。”


    墨言不解道:“問劍?”


    蘇明瑞笑著解釋道:“劍師之間的一種說法,也就是比試,但又有試劍和問劍兩種,試劍是指強的一方給弱的一方試煉,以增強劍道修為,問劍則是弱的一方向強的一方挑戰,以砥礪劍道修為。”


    墨言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之後便繼續陷入沉默,墨言倒是無所謂,反正習慣了這種兩兩無語,倒是蘇明瑞有些不習慣,好在兩人很快就到了住處,蘇明瑞安頓好墨言之後,便告辭離去。


    墨言一個人坐在屋子中,閑來無聊,便拿出從無憂小築帶出來的那本《百草》看了起來,沒多久,外麵便傳來了聲音,有人大聲喊道:“敢問從無憂小築來的墨師兄可在這裏?”


    墨言一愣,將《百草》收起來,出門後就看到許多人擁擠在門前,不由得皺起眉頭。


    看到墨言,一個少年上前道:“早聽說墨師兄劍道造詣極高,一劍便打敗了擁有九品實力的梁家大公子,所以我們幾個想找墨師兄切磋切磋,還望墨師兄指教一二。”


    墨言搖頭道:“怕是要讓諸位失望了,我是不會跟你們打的。”


    之前說話的少年又道:“墨師兄難道是看不起我們?”


    墨言道:“我並沒有這個意思,剛聽蘇師兄講了試劍與問劍,其實我並不讚同,因為不論是強者向弱者出劍,還是弱者向強者出劍,都是沒有理由的。沒有理由的出劍,自然無法做到全力以赴,不能全力以赴,自然無法達到砥礪劍道的效果,所以我隻是覺得,你們來找我打架,並沒有任何意義。”


    眾人一愣,倒不是覺得墨言說得有道理,而是沒想到墨言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墨言繼續道:“就比如此刻,我站在這裏,你們拔劍,並向我出劍,可卻又不能殺了我,那你們拔劍,且出劍的意義是什麽?”


    有人冷聲問道:“那你倒是說說,出劍是為了什麽?”


    墨言幾乎沒有思考,直接道:“殺人!”


    “好一個出劍為殺人!”一個聲音突然響起,所有人轉過身去,然後急忙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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