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何長老的話,墨言怔在原地,滿心茫然。


    這些問題,他從未想過。


    對一個生下來便被注定要死的孩子來說,對一個人生充滿黑暗,看不到任何光明的人來說,有什麽事能比活著更重要?


    理想,抱負,一切的一切,不都是建立在活著的基礎上麽?


    這麽多年,墨言也一直都是這麽認為的,可現在,他突然覺得自己似乎錯了。


    何長老看著墨言,笑著道:“生命的意義不在長短,而在於他活著的時候,做了什麽。”


    墨言突然抬起頭來,一雙眸子中綻放著異樣的光芒,他無比認真的道:“我可以證明我存在的價值。”


    何長老還未說話,便有人冷笑道:“證明?你連修行都不能,如何證明?”


    墨言轉身看著說話之人,語氣毫無波動的問道:“沒錯,我不能修行,那你說說,修行的目的是為了什麽?”


    這人不假思索的迴道:“自然是為了變強,從而做一個有用之人。”


    墨言點了點頭,“出手吧。”


    所有人全都是一愣,不明白墨言是什麽意思。


    墨言繼續道:“擊敗我,證明你足夠強,若你無法做到,便證明我比你強,那麽這無涯書院,你能留下,我也能留下。”


    這人眉頭微微皺起,倒不是他懼怕墨言,一個連修行都不能的癆病鬼而已,他怎麽可能會怕?


    墨言繼續道:“當然,你若是不敢,你們也可以選擇一起出手,在場之人,隻要任何一個人能將我擊敗,我即刻離開書院。”


    此話一出,就連何長老都皺起眉頭。


    事情,好像有些超出預料了,甚至已經不在他能夠控製的範圍之內了。


    副院長的意思是想辦法逼墨言出手,看看這個能讓皇帝陛下推薦並牽扯出院長大人的少年到底有什麽過人之處,因為他們相信,這個叫墨言的少年的身上,一定有他們不知道的東西存在。


    可現在墨言竟然要同時挑戰這麽多新生,別說墨言是一個無法修行的廢人,就算是書院的很多學生,也做不到。


    是少年人意氣用事的賭氣,還是他確實擁有這樣的本領?


    何長老不知道,他現在心裏有些擔憂,在思考著如何收場。


    先前被黝黑少女打了一拳的少年上前一步,冷聲道:“好,那就讓我來告訴你,什麽叫差距。”


    他原本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正愁沒地方發泄,現在墨言提出這樣的要求,正好出一口氣。


    墨言緩緩解下背後的屠戮,當所有人都看清那件物體的廬山真麵目後,全都愣住了。原本所有人都覺得那應該是一把劍,誰曾想竟是這麽一件古怪的東西,古怪到有些不堪入目。


    何長老看著墨言手中的漆黑色物體,一雙眼睛卻眯成了一條線。


    墨言雙手抓著屠戮,開口道:“我沒跟人打過架,若是誤傷,還請見諒。”


    墨言說得很平淡,這讓對方覺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爆喝一聲,“大言不慚!”然後整個人如同一頭獵豹一般撲向墨言,僅是眨眼的功夫,就已經來到墨言身前。


    對方來得太快,墨言隻能將手中的屠戮舉起,想要擋住對方的拳頭。


    隻是他的動作緩慢而生疏,所以雖然擋住了對方的一隻拳頭,另一隻拳頭卻實實在在的打在他的胸膛之上,二品戰魂師的力量,在兩相碰撞的瞬間炸裂開來,墨言瘦弱的身軀直接向後劃了出去,嘴角很快溢出鮮血。


    僅是一個照麵,差距明顯,勝負分明。


    一拳擊退墨言,這少年並沒有繼續出手,站在原地,冷笑道:“廢物就是廢物,真不知道你倚仗什麽,敢說出這樣的話來。”


    墨言隨手擦掉嘴角的血跡,開口道:“再來。”


    這少年一愣,隨即點頭道:“不服?很好,那我今天就打到你服。”


    說著,他再次衝向墨言,這一次,速度更快,墨言甚至都來不及舉起手中的屠戮,就被一拳擊中,雙腳戳著地麵,向後滑了出去,同時吐出一大口鮮血。


    對方欺身而上,根本不給墨言喘息的機會,又是一拳砸在墨言的額頭之上,強大的力量直接將墨言整個人砸倒在地。


    人們看著,有些於心不忍,何長老也在尋思著是不是應該終止這場荒唐的比試。


    墨言忍著疼痛,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心中有些苦澀,這也讓他清楚的認識到自己和這些人的差距,五天前跟馮鐸的那一戰,馮鐸從始至終都沒有使用星魂的力量,所以墨言才能支撐那麽久,可現在麵對一個實力境界不如馮鐸的戰魂師,卻讓自己毫無還手之力。


    看到墨言的表情,那少年冷笑道:“怎麽,認輸了?”


    墨言的嘴角微微上翹,加上他嘴唇上的鮮血,這笑容何止是邪魅,簡直充滿了攝魂奪魄的怪異。


    下一刻,他身體周圍的空氣突然瘋狂的激蕩起來,一團漆黑如墨的黑氣突然憑空出現,然後將墨言身體完全包裹。


    那些黑氣在他身體周圍不停攢動著,就像是黑色的火焰一般,加上他那幾近透明的蒼白臉龐和那被殷紅獻血沾染的嘴唇,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就如同一尊魔神。


    以此同時,他的身影突然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中。


    所有人同時產生了一種錯覺,就像是身體被強行拉進了一副奇怪的水墨山水畫中,隻是這種錯覺一閃即逝,他們甚至都來不及反應發生了什麽,那名跟墨言對戰的少年已經倒在地上,雙眼圓瞪,充滿了驚恐。


    所有的人愣在原地,滿臉茫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墨言單膝跪地,右手杵著那把漆黑如墨的屠戮,以支撐身體,胸膛劇烈起伏。


    何長老雙眼眯起,瞳孔收縮,就在剛在,他感受到了一股強大的危機,那是一種發自心靈深處的恐懼,這種感受,他已經很多年沒有感受過了。


    鏹鏘一聲,人群中有人拔出了長劍,大喝道:“邪魔外道,看我一劍破萬法。”


    墨言站起身來,冷笑一聲,取下腰間的酒壺,仰頭猛灌,竟是一口氣將所有的酒喝完,然後將酒壺就這麽扔了出去,傲然道:“來!”


    遠遠看去,墨言周身黑氣繚繞,如同一尊魔神一般屹立不倒,直麵一切的質疑,接受任何的挑戰……


    他就像一座燈塔,吸引著無數飛蛾前赴後繼……


    所有的人,全都看呆了,就連何長老,也怔在了原地。


    今年的新生一共六十五人,除去少數的幾個,幾乎都跟墨言交了手,就連負責記錄的五名學生,也都有一種想要上去打一場的衝動。


    那個墨言,渾身散發著一種奇異的魔力,能讓人點燃心中那份最原始的戰意,並將之不斷放大。


    等所有人基本上都倒在地上,就剩下那麽幾個人的時候,墨言身上的黑色霧氣也跟著緩緩消散,他提著那把屠戮,緩緩轉身,看著何長老,問道:“現在我是不是可以留在書院了?”


    何長老迴過神來,笑著點了點頭。


    看到何長老點頭,墨言嘴角微微向上揚起,想要行禮,可整個人卻直接向著地麵栽倒而去。


    一片寂靜,唯有黑暗。


    ……


    ……


    無憂小築,月芳菲黛眉深皺,在一旁,何長老滿臉焦急,“月師妹,如何,沒什麽大礙吧?”


    在兩人身前的床上,躺著的正是墨言,此刻的墨言,麵色蒼白,氣若遊絲,可怕的是他的身體一會滾燙如火,一會冰冷如寒冰。


    墨言在聽濤雲海昏迷之後,何長老曾試著幫助墨言疏導體內絮亂不堪的經脈,可毫無效果,隻能將他帶來這裏。


    月芳菲搖頭道:“情況很複雜,這孩子的症狀我從未見過,初步判斷,應該是經脈衝突,並且吃了什麽藥效極強的東西。”


    何長老點頭道:“我確認過了,是傳言中的七絕靈脈。”


    月芳菲一愣,一雙眸子盯著墨言。許久後才點頭道:“慢慢疏導,暫時保住性命應該沒什麽問題。”


    何長老聽到這句話,鬆了一口氣,“那便有勞月師妹了。”


    月芳菲轉頭看著何長老,“怎麽我才走了一會,就弄成這個樣子?”


    何長老一臉苦澀,實在是不知如何開口。


    月芳菲指著墨言,繼續道:“還有,這是我的床,何師兄你就這麽把他丟在我的床上,說得過去?”


    何長老一張老臉滿是尷尬,嘿嘿笑道:“事急從權,事急從權,總不能把他丟在地上吧。”


    月芳菲拍了拍額頭,“這一天天的,怎麽這麽多事?我這邊的事情還沒處理完,你倒好,又給我扔了一個爛攤子,當初就不應該取無憂小築這麽個名。”


    何長老陪笑道:“能者多勞嘛,你看天下符地的陳師兄,閑得吃飯都不用放鹽了。”


    說完抱拳道:“我就不叨擾月師妹了,雲海那邊還有些事要處理,告辭告辭。”


    話音猶在,人已經沒了蹤影。


    月芳菲看著床上的墨言,眉頭再次皺起。


    墨言的身體情況,最大的問題在於經脈,擁有七絕靈脈的人實在太少,以至於就算是古籍中也隻能找到星星點點的記錄。


    同樣的,月芳菲的心情是激動的。


    對一個醫師而言,能夠找到一個擁有七絕靈脈的人,並在他身上進行試驗,是一件可遇不可求的事情,若是能夠解決七絕靈脈的問題,那她月芳菲,將是千古第一人,到時候整個星羅大陸,都將知道她月芳菲的存在。


    就算無法解決七絕靈脈的問題,她也可以從莫言的身上,挖掘出一筆巨大的財富,從而解決大多數的經脈問題。


    所以在她眼中,躺著的不是一個病人,而是一個等待挖掘的巨大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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