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時易第一次在蘇卿媛眼裏,看到了和順兩個字。


    就算她不提,他也會這麽做的。


    「我會的。」


    他點頭,很有力,像保證似的。


    唐暖在房間裏沉浸在巨大的悲傷中。


    記憶裏全是爺爺奶奶的點點滴滴。


    沒了。


    從今往後,她是個沒有爺爺奶奶的孩子。


    沈時易在她身邊坐下,伸手握住她的手,輕輕揉了揉,「唐暖,吃點東西吧,不吃東西人身體會壞。」


    唐暖沒有反應。


    沈時易理解她,知道她在乎什麽,「你這個樣子,爺爺奶奶看了會心疼,吃點東西吧。」


    果不其然,唐暖的眼睛緩緩轉了轉,定格在他臉上。


    她開口就是哭腔,「他們不要我了。」


    「怎麽會,他們隻是換了另一種方式照顧你。」沈時易語調調柔,前所未有的有耐心。


    唐暖呆滯地看著他,眼神又透著悲傷。


    臉本來就小,憔悴的時候看起來,更加支離破碎,惹人憐愛。


    「吃點東西,你再睡會,晚點儀式開始我再叫你。」沈時易心髒揪緊,才意識到一些以前沒有意識到的東西。


    他害怕她難過。


    唐暖乖巧地點點頭。


    紅著眼圈,脆弱地配合吃飯。


    沈時易端著飯碗,一勺一勺餵她。


    她明明沒胃口,吃不下了。


    想到奶奶會擔心,她又強迫自己吃了好些。


    直到差點吐了,沈時易幽暗的眸子劃過痛色,「你這個樣子,會讓人心疼。」


    其實他本來是想說,會讓他心疼。


    但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也就忍下了。


    唐暖想到爺爺奶奶最疼她,她紅著眼咳嗽了幾下,胸口疼得厲害,還勉強擠開笑。


    「我會乖,不讓爺爺奶奶擔心。」


    她說著緩緩躺下去,抓起另一個枕頭抱著,把臉埋在枕頭裏。


    「我睡,睡精神了,才能好好送他們……」


    她嘴裏一遍遍呢喃,「我會乖的,會的。」


    沈時易心髒疼得一抽一抽的。


    這種時候,卻幫不上她什麽。


    他抬手,放在她手臂上,輕輕摩挲,聲音低沉磁性輕哄,「睡吧,我在這陪著你。」


    唐暖真的累壞了。


    心也難受地疼著,閉上眼睛的那一刻,眼角有淚水滑落,流入鬢角之中。


    她沒有爺爺,沒有奶奶了……


    第129章 別不要我


    入夜的時候,喪禮儀式又開始。


    唐暖淺淺睡了半個小時。


    實在是因為太難過了,睡得浮浮的,醒來後就一直閉著眼睛。


    生怕被擔心。


    生怕爺爺奶奶知道她不乖。


    她跪在堂左下腳,沈時易陪在身邊一同跪著。


    哭喪女哭到悲傷處,唐暖靜靜抹眼淚。


    蘇卿媛也在哭。


    她雖然也有四十來歲了,卻不懂哭喪的門道,隻是跟著哭喪嚎嗓。


    然而這樣的哭對悲慟感人。


    親戚鄰居紛紛落淚。


    唐暖跪累了,還堅持跪著不肯坐下。


    沈時易強勢,也是擔心她,強迫她坐會兒。


    她拗不過,又不想被擔心,所以隻能配合。


    但坐了沒幾分鍾,她又重新跪著。


    神色悲傷哀慟,眼淚像是掉幹了一樣,再沒掉下一滴來。


    沈時易心疼她,會給她揉揉膝蓋,全程雖然什麽都不說,明眼人都看的出來,他一直對唐暖很上心。


    一直到第二天早餐。


    儀式再次中斷休息的時候,唐暖跪的腿麻了,走不動。


    沈時易不顧眾人的目光,把她抱到樓上房間。


    「這麽多人看著,要說我對奶奶不敬了。」唐暖一心全撲在奶奶的喪事上,她不想因為自己,給儀式畫上不完美的汙點。


    「你這個小身板,跪了一整夜,其他人都知道坐,就你固執。」沈時易沉著臉,心髒揪緊就沒放鬆過,「你這樣,我如何放心。」


    唐暖在悲傷中沉沉寂寂,宛如有一道陽光透進來,驅散了陰寒。


    盡管沈時易這句話,就是表麵上的意思。


    唐暖卻很滿足了。


    沈時易讓她躺下,心疼地摸了摸她臉頰,「你歇會,一會繼續的時候我再叫你。」


    唐暖心裏暖暖的。


    出事的時候有他陪在身邊,算是對這些年的感情給了個完美的希冀。


    她的頭在枕頭上點了點,乖巧地閉上眸子。


    眯了不足半個小時。


    接下來要送棺材出門。


    唐暖作為唯一的孫女,她要親自扶棺送行。


    沈時易攙扶她下樓,大家都準備好了。


    法師就著流程,嘴裏念念有詞。


    念完了,要送棺材上車,送去焚燒。


    專門的抬棺人力氣很大,唐暖隻需要扶著棺木做做樣子。


    可一想到焚燒過來,便隻剩一把骨灰。


    唐暖情緒崩了許久,終於崩潰大哭,「奶奶,你起來好不好,你不要離開我,奶奶,我好想你啊。」


    她哭得全是真情實感,比哭喪女的感情真實。


    其他人看著,悄悄低頭抹眼淚。


    唐暖趴在棺材麵上,眼淚一滴滴,滴落在棺材板上。


    「奶奶,我不想你走,你別不要我,你起來好不好?你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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