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楊苡夢的毫不諱言,至此,安娜多少可以理解兒子對她的執迷。


    楊苡夢是一個矛盾的綜合體。


    她似乎看透入情冷暖,看透金錢權勢,但她卻放不下尼爾,甚至為了尼爾願意與一個她不愛的男人結婚。


    是的,在安娜看來,楊苡夢似乎誰也不愛,她開口閉口全是尼爾,提及黎呈勳時總是帶看愧疚的目光。


    黎呈勳為了楊苡夢,甘心被她利用,與她假結婚,接納了這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孩子;光憑他的外貌條件,家世背景,他便應該能輕易得到楊苡夢的全心全意,更逞論是他為了她做盡一切。


    然而,即使黎呈勳做了這麽多,楊苡夢對他似乎仍隻有感謝與愧疚。


    用餐間,安娜一直不動聲色的觀察起黎呈勳與楊苡夢的互動。


    當她看見黎呈勳不斷為楊苡夢夾菜,而楊苡夢亦禮尚往來的為他夾菜,她總覺得這兩人之間太過拘謹客套,絲毫感覺不到一絲親密。


    隨後,趁著楊苡夢上化妝室的空檔,安娜對黎呈勳說:「arvin,你覺得dawn愛你嗎?」


    黎呈勳一怔,俊美的麵龐隨之僵住,就這麽微微瞪大眼望著母親。


    安娜心中頓時有了底,又問:「你早就知道她不會愛上任何人,卻還是執意想把她留在你的身邊?」


    黎呈勳放下筷子,捏起紙巾擦拭嘴角,低垂眼眸的說:「我愛她,這才是最重要的事。」


    「如果你不是我兒子,衝著你這句話,我一走會被你迷得神魂顛倒。」


    安娜半開玩笑的說著,心底卻是滿滿的惋惜。


    「身為你的母親,我竟然不知道原來我有一個如此癡情的兒子。」


    黎呈勳麵上不見一絲赧色,反而輕輕牽動嘴角,自我調侃的說:「現在你知道了,不是嗎?」


    安娜稍稍斂起笑意,說:「可是你有沒有想過,dawn是為了尼爾才跟你結婚,萬一有一天,尼爾的父親想把尼爾要迴去,屆時,dawn還會繼續留在你身邊嗎?沒有愛情的婚姻,真的能長久嗎?」


    聞言,黎呈勳陷入了漫長的沉默——


    返家的途中,凱迪拉克的後座裏,黎呈勳與楊苡夢比肩而坐,窗外斑駁迷離的霓虹燈,在他們沉浸於黑暗中的臉龐上交錯閃爍著。


    一路上黎呈勳始終沒有開口,他似是在思考著什麽,又好似是單純的沉默,楊苡夢心不在焉的觀察著他,自己也沒發覺,她將滿副心思擺在他身上。


    用著眼角餘光凝睞那張俊美的側容,楊苡夢忍不住輕聲喊上一句:「arvin。」


    黎呈勳這才轉動深不見底的褐眸,望向她的同時,神情起了細微的變化。


    安娜的那席話,像是在他的心底紮了根,開始萌生各種揣測的苗芽。


    「你還好嗎?」楊苡夢的眼神透出濃濃的關切。


    「不好。」黎呈勳不假思索的答道。


    楊苡夢愣了一下,然後追問:「發生什麽事了?」


    隻見黎呈勳的俊臉半明半晦,眸光似冰冷的琥珀珠子,盯得她心底有些發寒。


    他緩緩張動那兩片優美的薄唇,嗓音沉沉的說:「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她莫名的感到心慌,卻隻能故作鎮走的迴道:「什麽問題?」


    褐眸瞬也不瞬的緊盯著她,緩緩吐嗓:「如果有一天,尼爾發現你不是他的母親,他決定迴去伯特家族,去找他的親生父親,你會怎麽做?」


    她一愣,雯時說不出話來,隻因這個問題是她從未設想過的,教她如何迴答?


    「到那個時候,你會想離開嗎?」


    他聽似平靜的語氣下,隱藏著一個幾欲將自己撕裂的巨大風暴。


    「……我不知道。」遲疑許久後,她誠實的給出答覆。


    此時,凱迪拉克已抵達高級住宅大廈的門口。


    司機察覺後座的低氣壓,十分警覺性的提議:「黎先生,需要我把車開進地下停車場嗎?」


    黎呈勳卻淡淡的拒絕,「不必了。」


    語落,他拉開門把,推門下車,包裹在貼身西裝中的高大身影,投入了幽微的黑暗裏,疏遠得令入心慌。


    楊苡夢有些不知所措。


    自從兩人重逢以來,她從未見過黎呈勳這般疏冷的模樣。


    直至此刻,她才不得不坦承,這段日子以來,她已逐漸習慣他的主動,以及各種掩藏在優雅禮貌下的熱情舉動。


    楊苡夢,你會不會太卑鄙了一點?


    你一直不停的拒絕黎呈勳,卻又貪婪無度的接受著他的所有示好,你真是太可恥了!


    「太太?」司機客氣的喚了一聲。


    楊苡夢這才伸出有些僵硬的纖手,拉開車門下了車,尾隨黎呈勳進入迎賓大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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