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好了——她不需要和周殷宇迴到過去,他們已經迴不到過去,她如今不再和沈祺禮聯繫隻是因為不想再欠周殷宇。


    她遵守了和他的承諾,她會和他一起痛苦。


    但這是她最後一次這樣做了。


    放棄沈祺禮之後,她就再也不欠周殷宇。


    他們之間「同甘共苦」的承諾也不會再作數。


    季叢鬱不會再給周殷宇傷害她的機會。


    而在沈祺禮和自己之間,她會選擇自己。


    「就是我前段時間迴去問了我父母的意思,他們是說想要送我出國讀本科,所以之後我們可能不能……」她思慮再三,還是慢吞吞地將自己想好的說辭吐了出來,但話還沒說完,她便被沈祺禮打斷——


    「我喜歡你。」沈祺禮突然這樣說。


    這樣鄭重的聲音在寂靜的湖邊很是清晰。


    在季叢鬱愣住的時候,沈祺禮又重複,「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這一遍的聲音輕一些。


    季叢鬱的心髒狂跳起來。


    她不是沒想過今天沈祺禮會向她告白,甚至,她還想過自己會怎麽迴應他,他們會在確定關係的今天做些什麽?


    但一切都改變了,在一個小時前。


    她不可以答應他,她也希望他不要向她表白,所以她才先發製人地想要讓離別的氣氛變得明朗,可沈祺禮甚至不讓她把話說完。


    她本以為用一個藉口就能讓兩人漸行漸遠,但是沈祺禮該死地向她表白了,所以眼下的一切又變得沉重,讓她覺得棘手。


    她隻能拒絕他,推拒他的心意。


    她說:「不要,不可以。」


    兩人離得很近,季叢鬱能夠清楚看到她說出這句話時沈祺禮表情的變化。


    他似是已經預料,但真聽見的時候還是被觸動,而他的雙眸在愈黑的環境中變得更亮,他問:「為什麽?」


    ——為什麽是「不要」「不可以」,而不是「我不喜歡你」,他在這時候敏銳地捕捉到這其中的差別,於是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樣地發出疑問。


    而下一秒,季叢鬱聽懂他的意思,將稻草從他手中奪走。


    「我不喜歡你。」


    她說出這話時是很絕情的,毫不猶豫地,盯著沈祺禮的眼睛,很認真地,像是擔心他不相信。


    沈祺禮很快地挪開自己的眼神,眼睫以很高的頻率顫抖著,沉默了幾秒後,他說:「好,我知道了,剛才那麽突然地說那些話。對不起。」


    季叢鬱看著他的側臉,喉嚨像是被燒幹,「你不需要向我道歉的,不用的。」


    「我嚇到你了。」沈祺禮問,「那我們之後還能做朋友嗎?就是,暑假約出來玩這樣?……」


    他滿懷希望地望著她,但季叢鬱的眼神驟冷下來,她說:「不可以。」


    「我不能再和你見麵了。」說這話的時候,季叢鬱幾乎要唿吸不上來,可她就是這麽說了。


    她用那種不可冒犯的眼神安靜地看著沈祺禮,「我不會再和你見麵了。」


    「為什麽?」沈祺禮的唇微啟。


    他那種不可置信的震驚眼神讓季叢鬱心慌。


    她看向不遠處的水湖,平靜的湖麵映出周邊樹木黑色影子,天上那輪已經升至空中的月亮也落在水麵上一動不動,她看著眼前這樣一副寂寥靜謐的畫麵,顫抖的心髒冷靜下來,甚至變得堅硬。


    「你知道我為什麽會來到九中嗎?我之前不在這裏上學的。因為周殷宇,所以我來到這裏。」


    「當時我們吵架吵得很兇,我捨不得他,所以來到九中,我想要陪他。但是你知道的,我和他當時……所以我讓你幫我。」


    「謝謝你幫我。」


    沈祺禮問:「你們現在和好了?他不讓你再見我了?」


    「是。」


    「你答應了?」


    「是。」


    沈祺禮再裝不出什麽大方得體、心胸寬廣,他覺得他被季叢鬱徹底地玩弄了,「那我算什麽?」


    他可以接受季叢鬱不喜歡他,可以接受她選擇周殷宇,卻不能接受她不把他當做一個人來看。


    她似乎把他當做隨時隨地可以拋棄的物品,沒有感情,沒有記憶,一句「幫幫我」就能擁有他,一句「我和他和好了」就能丟棄他。


    他不是人嗎?他不配得到她友好的對待嗎?


    換做是任何一個人,都不會在經歷了他們經歷過的之後,對他說出這種絕情的話。


    唯一的解釋是,季叢鬱不是好人,她壞得徹底,她玩弄他,在他的心上毫不留情地落下一刀又一刀。


    「對不起。」季叢鬱最後像是找到良知一樣和他道歉。


    「你沒別的要說了?」


    「畢業快樂。」季叢鬱說,「我希望你之後都順順利利,一直幸福。」


    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沈祺禮的眼睛適應了黑暗,於是季叢鬱那張臉此刻也變得清晰,五官刀刻一樣印在了他的腦子裏,「還有呢?」


    「沒了。」季叢鬱說。


    「沒有的話就走吧。」


    季叢鬱頓了一下,但幾秒之後,她站起了身子。


    沈祺禮看著地麵,她腳上帆布鞋的鞋帶綁得和初見時一樣標準漂亮,又過了幾秒,鞋尖朝向別的地方。


    季叢鬱走了,很安靜地,沒有留下任何東西。


    而沈祺禮在石凳子上坐了很久,他一動不動,沒換過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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