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看慣了語言或優美絢爛或凝鍊犀利的奏表,再看李承幹這文章的語言和筆跡,有一點難以直視。


    不過李承幹才五歲嘛,另兩個也是孩子,可以理解。


    李淵忍著不適往下看,漸漸也就習慣了,然後就被內容吸引了。


    報紙受篇幅限製,很多內容沒有報導出來,李承幹的文章就不一樣了,寫得非常詳盡。


    「朝廷辦藥鋪?」


    李承幹點頭:「我記得阿翁說過,有很多人一起生病的時候,朝廷會送藥下鄉。但很多人平時也看不起病,一點小病都治不好,或者花家裏所有的錢去治病,然後就沒錢吃飯了,好可憐的。如果朝廷能辦藥鋪,便宜點給大家治病,就能救很多很多人!」


    李淵:「……你知道這要耗費多少錢嗎?國庫根本承擔不起!」


    張婕妤笑著插嘴:「大郎君還小呢,考慮哪有那麽周到的?聖上別難為他了。」


    李承幹不服氣道:「誰說我考慮不周到了?我知道阿翁很窮,都考慮到了哦!阿翁往下看就知道了。」


    李淵被這個窮刺了一下,忍著心酸往下看,李承幹給他介紹:「我們可以分級噠,比如花錢少的隻能讓剛開始坐堂的新大夫看病,買的藥也沒有貴重藥材,想要找好大夫、用好藥材就要另外花錢,這部分收費就是正常的了,賺到的錢貼到窮人身上,藥鋪就能自給自足啦。」


    張婕妤柳眉輕蹙,不忍道:「郎君怎麽還兩樣對待呢?有錢不是錯,怎麽能把他們的錢給別人花,是不是有點欺負人了?」


    李承幹皺著小眉毛看了她一眼,扭頭問李淵:「阿翁也是這麽想的嗎?」


    李淵當然不會這麽覺得,在這件事情裏,他做為帝王要的本來就不是平等,而是讓更多百姓活下去。


    況且他們不會強求有錢人花錢請好大夫,他們也可以選便宜的大夫、買便宜的藥,都是他們自己的選擇。即便他們要花錢,這個價格也是與市場齊平的,不能說欺負人。


    隻是別的藥鋪把賺來的錢自己用,而朝廷藥鋪把賺來的錢補貼給窮人。


    若換一個方式,用這些錢來辦義診,那便是人人稱頌的善事。李承幹隻是把順序顛倒一下,怎麽到張婕妤眼裏就成了欺負人呢?


    李淵瞥了張婕妤一眼,淡淡道:「不懂就別插嘴。」


    張婕妤:「……」


    斥責了張婕妤一句,李淵又對李承幹道:「計劃雖好,卻不切實際。按照你的規劃,要在大唐各州縣開藥鋪,還要辦醫學院培養大夫,這耗費的時間和金錢依舊過於龐大。」


    李承幹撅著小嘴說:「知道,這是五年計劃,不用著急的。」


    李淵搖搖頭:「五年隻怕也不做不到。」


    李承幹舉起小手:「有我呢!我這麽聰明厲害,肯定能幫阿翁賺到錢錢!」


    李淵哈哈大笑,忍不住抱起李承幹掂了掂:「行!那阿翁就指著你給大唐百姓看病了。」


    「放心吧!」李承幹把胸脯拍得啪啪響。


    李淵接著看文章,又指著棉衣問李承幹是什麽。


    「咦?我沒告訴阿翁嗎?」李承幹有些茫然地問。


    李淵:「……沒有。」


    李承幹便指了指脫到一邊的衣裳,屋裏地龍燒得足,李承幹進來沒多久就脫了:「這就是棉衣哦,裏麵塞的是棉花。」


    「棉花?」


    「嗯嗯,是我……發現的一種新植物。」李承幹臉蛋微紅地說,「可以用來做衣服、做被子,都很暖和哦!」


    李承幹讓李淵感受下,這是一件中長款棉衣,正好包住李淵的……胳膊。


    套上沒多久就感受到了暖意,又過一會兒甚至覺得燥熱,李淵大喜:「此物居然如此保暖,產量如何?」


    「我一畝地收了四百斤,去掉棉花籽後還剩兩百斤。」李承幹當時特地稱過的,記得清清楚楚。


    李淵眼睛一亮:「做一件棉衣要用多少?」


    李承幹嘿嘿一笑:「阿翁,你真聰明。那天研討會,有個人說兩百斤做不了幾件棉衣,太浪費田地了。」


    然而事實上棉花那麽輕,和兩百斤小麥根本不是一個概念。


    李淵哈哈一笑,也學著李承幹的樣子得意地揚了揚下巴。


    張婕妤目光閃了閃:「這棉花是剛發現的,可有種子?」


    李承幹點點頭,這麽重要的東西,他當然留了種子。


    張婕妤對李淵柔聲笑道:「聖上,依妾身看,大郎君發現了棉花,還親自種了出來,實在勞苦功高。不過他年紀還小,當以學業為重,剩下的事還是朝廷來做吧。」


    李承幹有點詫異,張婕妤明明不喜歡他,為什麽還要替他考慮?


    乖巧地說:「謝謝張阿婆,我已經找到人負責了。他叫馬周,可厲害可厲害了,前兩天才到天策府報導的。」


    張婕妤和李淵:「……」


    他們都顧不得李承幹後麵說了什麽,滿腦子都是「張阿婆」,比起祖母和阿婆,這個稱唿更有衝擊力。


    張婕妤根本維持不住甜美的笑,臉一下就扭曲了。好一會兒才忍住咬牙切齒的衝動,努力扯出一個笑:「妾室是說由朝廷負責,可不是天策府。」


    「天策府不就是朝廷嗎?我阿耶是阿翁的臣子,天策府自然也是朝廷的天策府,這有什麽區別?」李承幹仰著腦袋問李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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