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叔的事,媽媽和哥哥商量的時候,他也豎著耳朵聽了一點, 知道堂叔是因為作風問題被送到收容所的, 雖然隻是堂叔,但和他家畢竟有親,而且他家還出錢幫忙了,這事要是被外人知道了,他怕又給家裏添麻煩。


    現在家裏真是一點波折都沒法承受了,想到哥哥摔了腿後, 家裏三餐的雜糧稀飯, 章小嚴又覺得肚子好像在咕咕叫了。


    仔細一聽, 真的是他肚子發出的聲音, 立即麵紅耳赤,悄悄瞟了一眼鄭楠。


    鄭楠卻像是沒聽見一樣, 溫聲和他道:「小嚴,你不用送我了,快迴去照顧你哥吧!」頓了下,又道:「以後家裏要是有什麽急事,找不到人幫忙,你就來罐頭廠找我,我是工藝科的。」


    「謝謝鄭姐姐!」


    「不用客氣。」


    目送鄭楠騎車走遠了,章小嚴才轉身迴病房裏,和哥哥說了鄭楠臨走前的囑咐。


    章厲生「嗯」了一聲,想了想,又補充道:「真要是有什麽事,你喊我們科室的許小華同誌幫忙,不必麻煩鄭楠。」


    「哥,為什麽啊?」他今年已經17歲了,即便哥哥不說,他也看出來鄭楠為何會對他家這般照顧。


    那個許小華他也是聽說過的,前頭那張自行車票就是托她幫忙出手的,據他觀察,她和哥哥隻是普通同事關係。


    章厲生沒有迴答,指著床頭櫃上的饅頭道:「你餓了吧?先吃吧!」


    章小嚴確實餓了,伸手拿了一個饅頭,不過幾口就吞了下去,卻是不好伸手再拿第二個,「哥,剩下這個是你的。」他就買了兩個,鄭楠給的一塊錢還剩9毛2分,他遞給了哥哥。


    章厲生搖了搖頭,「你留著,平時在學校裏要是餓了,就自己去買個饅頭或者燒餅吃,你正是長個子的時候。」對底下的幾個弟弟妹妹,章厲生一直是心有歉疚的,覺得是自己沒有照顧好他們,讓他們三天兩頭的餓肚子。


    章小嚴沒要,把錢放在了床頭櫃的抽屜裏,「哥,你不用擔心我們,」又道:「我還有半年就初中畢業了,我想好了,不念高中了,也去找一份工作,家裏也能緩和一點。」


    他們幾個餓肚子還能忍忍,就是奶奶,幾天吃不到肉,就罵咧咧地說媽媽虐待她,幾個銅板的肉都捨不得給她吃,惹得院子裏的鄰居們都看笑話,媽媽常常夜裏偷偷抹眼淚,他每次聽到,心裏都很不是滋味。


    章厲生冷聲道:「掙錢是我的事,你們幾個好好讀書,不讀書,以後出來能做什麽?你當學徒是那麽好混出頭的?」他們家家庭成分還是資本家,媽媽又戴過「右」的帽子。


    到底是在醫院裏,章小嚴沒敢和哥哥爭執,一是怕旁人聽見,二是不想惹哥哥生氣,心裏卻是打定主意,初中畢業就不念書了。


    晚上,許小華準備和爸媽商量一下,自己去東北進修一年的事兒,不成想,爸爸一直到十點多還沒迴家。


    秦羽就和女兒道:「你也別等了,迴頭我和你爸爸說就行,他大概又被單位裏的事給耽誤了。」


    許小華就迴屋睡覺了。


    夜裏一點多,許九思才到家,秦羽給他打好洗漱的水,才問道:「怎麽這麽晚,小華等了你好些時候呢?」


    「工作上的事,小華找我有什麽事嗎?」


    秦羽也知道,他的工作有保密性質,他不多說,她也不會多問,嘆道:「輕工業部預備在春市那邊辦一個製糖工藝進修班,那邊和小華交好的艾大姐,來信問小華願不願意去,孩子是願意的,怕我倆不同意。」


    許九思一邊擦臉,一邊笑道:「讓孩子去吧,她還小呢,多學習多見識是好的。」


    秦羽嘆道:「你是沒聽明白這裏麵的門道,輕工業部辦的,結業後可能會重新分配,要是把你女兒留在東北,你願意嗎?」


    許九思望著妻子道:「小羽,你怎麽犯糊塗了,小華是我們的女兒沒錯,但她首先也是獨立的個體,她想追求進步,這是好事,我們應該尊重她的意願。」


    秦羽悶聲道:「道理我都懂,就是孩子才迴家一年多,我有些捨不得,太遠了,以後一年估計也就能見一兩迴。」


    許九思勸慰她道:「走一步算一步吧,誰能預料到未來的事呢?說不準以後小華或者是我們,工作上會有新的變動呢!咱們做父母的,可不能攔了孩子追求進步的腳步。」


    秦羽點頭道:「好吧,聽你的,對了,你這迴就不能過了除夕再迴去嗎?和單位說說,遲幾天吧!」


    許九思凝眉思考了下,半晌才迴道:「好,我明天去所裏說。」又和妻子道:「小羽,我有時候想想真對不住你,我常年不在家,家裏的一切事情都推到了你肩膀上。平時你有個煩悶的,我離得遠,連勸慰都做不到。」


    秦羽笑道:「現在有小花花呢,你不必擔心,我現在是有女萬事足,你說起煩悶,我倒想起來一件事來。」


    「哦,你說。」


    「你記得衛明禮吧?不是你家以前的鄰居嗎?他愛人是我朋友。」


    許九思點點頭,「怎麽了?」他進入研究所後沒幾年,就被派到西北去了,和這些同學故舊,都好些年沒有聯繫,現在聽妻子提起衛明禮,腦海裏還是二十年前的印象。


    「他和柳思昭離婚了,說是當年我給衛明禮的一封信,被柳思昭張冠李戴給了別人,這事兒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兒了,現在他倆離婚了,把事兒推到我頭上來,前些天我聽老同學沈友琴說,柳思昭到處說衛明禮是為了我離的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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