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嫣然不管不顧地支坐起來,抱著曹錯的雙肩,淩亂的頭髮下垂如瀑,她幼時從壯馬背上摔下來都未曾哭過,卻在此夜他弟弟麵前紅了眼眶,道:「錯兒,我們已經失去過你一次了,好不容易我們一家才團聚,我和老爹真的承受不住再失去你一次了。」


    曹錯強忍著喉間的麻癢,把喉間溢上來的血腥氣給咽了下去,他拍打著曹嫣然的後背安撫道:「沒事了阿姐,我安然無恙地迴來了,你好好睡一覺,明日我們一同去跑馬,我現在騎馬比你還快些。」


    「你倒是挺自信,」曹嫣然笑了笑,道:「明日你要是輸了,可就要被軍中的將士笑話了,堂堂大將軍,竟然輸給了一個女子,不怕丟人嗎?」


    「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曹錯誌在必得道:「你要是輸了又當如何?」


    「我怎麽可能輸?」曹嫣然頓時來了鬥誌,哼笑出聲,方才的愁容瞬間就消失了大半,道:「小子,等明日過後,你就會知道什麽叫自不量力,螳臂當車。」


    她笑曹錯也跟著笑,道:「拭目以待。」


    安撫好了曹嫣然之後,曹錯在昏黃的燭光底下寫了家書一封,讓底下的人快馬加鞭地往竟京送去搞平安,自春日北上到如今仲夏已是四個月有餘,也不知道父親在竟京是否一切安好?


    自古山水遙相隔,巍峨迢迢思無涯。


    他不知那封輕如浮葉的家書,是為了讓家中的老爹心安,還是求自己心安?


    盡管他心知訴衷情無門,但也總盼著自南而來的書信。****曹錯一夜隻歇了三個時辰,天還在昏暗之際他便被人底下的人吵醒了,一個士兵在他帳子外求見,曹錯披了一件單衣走出帳子,此時他的瞌睡還沒有完全散去,但是隻要出了這個歇息的營帳,他就必須得強迫自己清醒。


    曹錯聲音低沉道:「何事如此慌張?」


    「是陳猛,陳將軍,陳將軍他……」


    曹錯不悅道:「陳猛怎麽了?」


    「寒北敗了之後,陳將軍就率兵往北去了,除了蕩平賊黨之外,還……」士兵咽了咽口水,不知此事當不當講,一直斷斷續續。


    「怎麽迴事你說明白,別吞吞吐吐。」


    「他帶領著將士搶掠寒北百姓,將城中洗劫一空,還強占了寒北婦女……還有幾個婦女是懷著身孕的,已經斷了氣,方才一群老漢正抬著她們的屍體在外邊兒要說法,弟兄們怕擾了世子歇息就一直沒報,但是外頭鬧得越來越厲害……」


    先前曹錯就頒布過軍令,不論行軍至何處,不論勝敗,絕不強取老弱婦孺分毫,況且寒北已經戰敗,民眾大多歸順大魏,陳猛的舉動,擺明是打了曹錯的臉。


    不等士兵把話說完,曹錯就打斷了他,道:「他們現在在何處?」


    「就在帳外,陳將軍已經派人驅趕他們了。」


    「混帳。」曹錯頓時間困意全無,徑直往外麵走去,喝住了正在暴力粗魯驅趕的士兵。


    幾個老漢見曹錯出來,紛紛指責他喪盡天良,不光連繈褓裏的嬰孩都不放過,居然連懷著孕的婦女都要踐踏蹂躪。


    曹錯眉頭緊蹙,不理會老漢的指責,吩咐底下的人把這些屍體好好安葬了,老漢的謾罵聲越來越刺耳,天色也越來越亮。


    「陳猛人在何處?」曹錯厲聲詢問。


    「迴世子,」士兵答道:「昨晚陳將軍和營中將士喝酒至深夜,這個時候應該還在帳中歇息。」


    目無軍紀,視軍紀王法為蔽履,曹錯早已忍受陳猛多時,因著他是曹徹的心腹大獎,又有軍功在身,所以曹錯素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著他,但是他在寒北做的事直接觸碰到了曹錯的底線。


    自從赫舍裏隼兵敗之後,曹錯一向看中軍紀,就是因為驕兵必敗這個道理,而陳猛行事作風散漫慣了,在寒北的所作所為更是讓人不齒,若是今日就因為他和曹徹的交情而免受責罰,日後難免會讓軍中其他將士爭先效仿。


    曹錯手指撓著掌心,問:「他家中可有什麽人?」


    「迴世子,陳將軍家中有年過七旬的母親,還有妻子和七歲半的兒子。」


    「賞他家裏人黃金三百兩,今天午後就派人送,至於他,軍法處置,按律當斬。」曹錯聲音鏗鏘,擲地有聲,沒有一絲遲疑的意思。


    眾將士皆是不可思議,紛紛跪在地上給陳猛求情,韓儲見狀也和將士一同求情,道:「世子,將軍跟著秦王多年,履歷戰功,求你再給他一次機會。」


    曹錯堅定答道:「我意已決,即刻處斬。」


    韓儲:「世子,陳將軍與秦王交情頗深,就算你不念他戰功無數,也請念在秦王的份兒上,給陳將軍一次機會。」


    曹錯的眸色頓時沉了下去,而後再沉了一些,他漠然地看著韓儲,聲音比幽都河底的流水還要冰冷,「他於我父親的交情是私,違反軍紀是公,公是公,私是私,公事絕不私辦,莫非憑著和秦王的交情,就什麽廉恥也不顧了嗎?今日你與我交情頗深,難道就準許你明日上竟京街頭打家劫舍了不成?」


    韓儲被曹錯訓得一時語塞,低著頭不再多說。


    曹錯聲音起伏不大,卻擲地有聲,「來人,將陳猛斬首示眾,將他的項上人頭在樓台上懸掛三日,已正軍法。」****陳猛的腦袋懸掛在木台子上,血滴在黃沙裏,連同沙子都變成了黑色,昔日跟隨陳猛的舊部憤慨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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