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千韶耐著性子思索片刻,點了點頭,追問道:「這與你引我入夢有何關聯?」


    蘇佑深吸一口氣,道:「刑場那頭是尊上占上風,在下並不著急。但尊上的神智已岌岌可危,不過是外強中幹,一旦尊上親自殺死莫違後,恐怕就再無執念維持神智了,屆時……」


    蘇佑不必再往下說,薛千韶已明白了他的意思。


    失去愛恨、失去執念,對修道者而言,乃是合乎天道的至高境界。可這一旦發生在魔修身上,隻意味著無比可怕的後果。


    他將會真正成魔,成為一頭被魔性役使、毫無自我的兇獸。


    薛千韶不由道:「怎會如此……」他接著目光一厲,盯向蘇佑道:「聚厄會之後,天人咒印殘跡不是落到你們手中了嗎?為何會被莫違奪了去?」


    蘇佑掙紮了片刻,心知瞞不住,便道:「尊上做了兩手打算。其一是在大典上直接殺死莫違,若不成,便啟用第二計。據聞莫違一直透過赤練和噬閻魔尊,尋求著天人咒印的殘跡,而尊上一貫喜歡看惡人自食惡果,於是他便讓天人咒印『遭竊』,輾轉到了莫違手中,目的是想讓他在夙願得償時功虧一簣,絕望而亡。」


    薛千韶難以置信,愣了片刻後慍怒道:「他難道沒想過,這根本是在引火上身?」


    蘇佑眼看薛千韶動怒,莫名地心虛起來,低聲道:「尊上向來對『以牙還牙』有所偏執,在下方才便是勸諫失敗,才被尊上打迴原身。再說,尊上原本也未嚐想用這種玉石俱焚的法子,大約是以為您與楚銘遠聯手算計他,一時心灰意冷,才會如此偏激……」


    薛千韶一麵氣惱,一麵又有些心酸,半晌才道:「這還是我的錯了?」


    蘇佑不敢答,隻得正了正神色,道:「您願意前來營救尊上,想來不可能泄密於楚銘遠,必是其中有所誤會。在下便藉助了夢魂蝶的力量,將您也引入夢中,如此一來,您就不必親至刑場犯險,也能夠讓尊上鎮靜下來……」


    蘇佑的話說到一半,陰暗的長廊倏然開始瓦解,他見狀便轉而道:「看來是快要接上了。此處的夢魂蝶,乃是尊上以自身魔氣餵養而成,您隻需記得──」


    然而蘇佑的話語未盡,身魂分離的疼痛卻已經攀上了薛千韶。


    薛千韶因劇痛而恍惚之際,看見虛空中幻化出無數墨色細絲,如同一張大網般,將他往地底拖去。


    與此同時,他也看見蘇佑瞪大了眼,驚慌吶喊著什麽,徒勞地想要抓住他,卻仍失之交臂,最終消失於他的視野中。


    劇痛消散後,薛千韶發覺自己進入了一具陌生的軀殼,激盪心潮受到軀殼主人影響,一點一點沉寂下去,逐漸與之同步。


    此人正垂著頭,挨著案上唯一的燭光,在信箋上提筆寫下:青暝仙君依舊未歸。


    他心中煩亂,字跡潦草,像是被人強押著不得不寫似地。


    接著他取出一個小盒,將幾張寫著一模一樣內容的信箋,粗魯地一併塞了進去,蓋上盒蓋。盒蓋上符紋閃爍,代表消息已送了出去,將由潛伏於人界的其他探子送迴魔域。


    他連開盒再確認都省了,草草交差了事。


    薛千韶透過此人的雙眼,目睹信箋上「青暝仙君」四字時,心念一動,夢境也迴應於他,讓薛千韶得知關於眼前情境的一些事。


    這裏是九霄門中,屬於青暝仙君的長老殿。


    因青暝仙君長年在外遊歷,不喜太多人伺候,最後隻剩「他」這名外門弟子被發配過來,負責維持殿中環境。然而「他」灑掃侍奉至今,壓根未曾見上青暝本人。


    薛千韶仍不曉得「他」的身份,無從判斷這究竟是虛造的夢境,或者是一段真有其事的記憶,一時之間又找不到脫身的辦法,心中焦急起來。


    遞出消息後,「他」也並未離開青暝的書房,而是坦然地繼續鳩占鵲巢,鑽研起一冊九霄門築基弟子心法。


    這是由書架角落取來的,按理來說他並不能隨意翻看,但在青暝的長老殿裏幹活,能得的好處也就這麽些了,他不看簡直是虧待自己。


    他心安理得地閱覽心法,心中想著,總有一日,他會擺脫魔域探子的身份,讓自己強大到不必受任何人製轄。


    可這一夜並不平靜。子時剛至,他便依稀感覺殿中有動靜,但他又覺得是自己想多了,便繼續潛心鑽研。


    他正沉迷於難解之處,燭火卻忽然劇烈晃動起來,逼得他迷茫地擡頭望去。這一看,他才發覺有名男子立於案前,一雙幽深黑眸正盯著他。


    男子生得十分俊朗,但氣質剛正,不苟言笑,令人不由心生敬畏。


    然而細看之下,卻能發覺男子額上布滿細汗,麵上有著不自然的紅暈,雙眼更是深邃得仿佛能夠噬人。


    他受到驚嚇,心中首先荒謬地懷疑起「此人究竟是人是鬼」,甚至無暇思考男子是誰。


    下一刻,他的疑惑便迎刃而解了──男子突然以境界差距製住他,並以一雙結實有力的雙臂,將他托抱了起來。


    他在懷抱中感到窒息,無法思考,隻覺得此人衣料下的溫度滾燙灼人,耳邊傳來了極為壓抑的粗喘,讓他跟著慌亂起來。


    他還未能弄明白髮生了何事,便被安到了床榻上,男子在他身上淩亂地啃噬,他的衣物接著被粗暴地撕除,所有脆弱都被迫袒露,仿佛一朵還未開放的花被硬生生剝開,緊接著,又辣又燙的疼痛便殘忍地貫穿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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