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李曄安排杜讓能兼任兵部尚書,在尚書省進行策劃調度,招兵買馬、籌集糧草,前後足足忙了有一個多月,這段時間內,勾結李茂貞的門下省侍中崔昭緯則一直派人傳遞消息到鳳翔,朝中之事基本盡在李茂貞的掌握之中,杜讓能的所作所為更是瞞不過李茂貞的眼睛。長安的神策軍本來有一萬多人,加上被楚靖平放迴來的一萬多俘虜,能湊到三萬人,但要留部分軍隊守長安,杜讓能又招了一萬名新兵,其中有不少是胡人,許多新兵沒有兵器盔甲,兵部的庫房已經搬空了,連鏽爛發黴的盔甲都拿出來了,因為戶部沒有錢買材料,工部也造不出兵器。杜讓能找京城的幾個大商人再三協商,才借了一些錢買材料,杜讓能準備出動三萬神策軍討伐李茂貞,皇帝同意了。


    唐朝實行三省六部九卿製,三省之中,管著六部尚書的尚書省權力最大,因為唐太宗李世民做過尚書令,所以尚書省不設尚書令,尚書左仆射就是百官之首,尚書右仆射、中書省的中書令、門下省的侍中,雖然也稱丞相,但實際上隻是副相。侍中崔昭緯非常希望取代杜讓能成為百官之首。


    李茂貞對長安的情況很清楚,他調迴了在外攻打巴州、通州的主力部隊,親統六萬軍隊,準備迎戰杜讓能,他雖然看不起神策軍,卻不敢小看杜讓能,當年神策軍正是在杜讓能指揮下,才平定了李昌符之亂。


    李茂貞為了打消皇帝討伐自己的想法,密令崔昭緯收買了長安的數千名百姓替自己說話。這一天清晨,右軍中尉西門君遂坐著馬車前往皇宮傳遞消息。當他經過朱雀門時,突然被一群百姓攔住了去路。這些百姓都是受了崔昭緯的指使,特意來此攔路的。


    隻見人群中有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站出來,大聲說道:“這位大人啊!陛下一定是弄錯了吧?隴西郡王秉持正義,討伐奸佞楊複恭,這本應是一件大功,怎麽會是有罪呢?朝中一定有小人從中挑撥離間啊!大人一定要向皇上如實反應啊!”


    這時,旁邊又走出一名婦人,她淚流滿麵地哭訴著:“朝廷如今年年征戰,百姓們連口飯都吃不上。這樣下去,我們可怎麽活啊!請大人向皇上說說,不要再打了。”說完,許多人也開始附和,現場一片混亂。


    西門君遂看到這個情形,心中不禁有些慌亂。他連忙解釋道:“諸位鄉親父老,此事乃是宰相杜讓能負責,與我並無關係。你們若有怨言,可以向杜相反映。”說完,便想趁機離開。


    然而,百姓們並不肯罷休,他們繼續攔住西門君遂,要求他給個說法。與此同時,其他被百姓攔截的官員也紛紛效仿西門君遂,將責任推卸到杜讓能身上,表示此事與自己毫無關係。一時間,長安城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


    皇帝李曄得知後,非常憤怒,下令禁軍逮捕鬧事之人,並催促主帥杜讓能和副帥延王李延丕早日出兵,絲毫不顧許多兵器盔甲還沒打造出來,神策軍隻好匆忙出征,杜讓能、李延丕終於帶著兩萬多軍隊離開了長安,號稱三萬,許多士兵盔甲不全,有的連棉甲都沒有,隻是一身布衣,刀矛都生鏽了,盾牌是木頭臨時趕製的,上麵還有毛刺。雖然皇帝李曄說,杜讓能身為主帥,可以坐鎮長安,讓李延丕領兵,但杜讓能哪裏放心,還是隨軍一起出發了,他把杜勇等護衛家丁全帶上了。


    神策軍剛剛抵達扶風縣城外,便遭遇了六萬鳳翔軍的伏擊。杜讓能迅速組織親衛營展開殊死搏鬥,但無奈副帥李延丕卻臨陣脫逃,他的部下也紛紛效仿,跟隨其後逃離戰場。鳳翔軍趁機從三個方向對神策軍發起猛烈攻擊,神策軍最終遭受慘敗,軍隊完全崩潰。杜讓能絕望地舉起手中的劍,想要自刎以謝罪,但被忠誠的護衛杜勇及時阻攔。隨後,杜勇與其他護衛一同護送著杜讓能奮力殺出一條血路,逃迴長安。然而,原本的兩萬軍隊如今隻剩下一千多騎兵幸存歸來。


    數日之後,李茂貞與邠寧節度使王行瑜的聯軍逼近長安城,他們聲稱擁有十萬大軍,並接連攻克了長安西麵的多個州、縣以及關城,在攻下的城中燒殺搶掠。當地的官吏、守軍和平民都驚恐萬分,四處逃竄。更糟糕的是,崔昭緯竟然寫信給李茂貞,表示朝廷此次出兵皆是杜讓能的主意。李茂貞借此機會列舉了杜讓能的多項罪名,強烈要求皇帝李曄處死杜讓能,否則他將攻打長安。麵對如此嚴峻的形勢,皇帝李曄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剛愎自用又膽小如鼠的李曄嚇壞了,當初為了安撫李克用,他毫不猶豫地把丞相(中書令)張浚免職,並貶為地方小官。這一招果然奏效,李克用乖乖退兵了。如今,他決定再次使出同樣的手段,將杜讓能免職,貶為嶺南雷州司戶。此外,他還下令將主張討伐李茂貞的西門君遂等三位官員斬首,並派人將他們的首級送到城外的李茂貞那裏。然而,李茂貞並不肯就此罷休,堅持要求得到杜讓能的首級。與此同時,他命令手下製造雲梯和巢車,準備對長安城發起攻擊。


    當使者將這些情況稟報給李曄後,李曄忍不住又大哭了一場,然後焦急地詢問杜讓能該如何應對?杜讓能深深地歎了口氣,語氣堅定地說道:“老臣已經五十多歲,死不足惜。隻是未能見到大唐中興,逆賊被誅,實在令人遺憾。請允許老臣先迴家交代一下後事,然後再自盡,最後將老臣的首級獻給逆賊吧!”說完,杜讓能毅然轉身離去,留下了一臉驚愕的李曄。


    李曄毫無辦法,隻能答應李茂貞派來的使者。


    杜讓能迴到家中後,一刻也不敢耽誤,直接走進書房。他迅速拿起紙筆,先是寫下一道奏章,這道奏章是要呈給皇帝李曄的;接著又寫了一封信,而這封信則是寄給楚靖平的。


    與此同時,杜讓能的妻子和女兒得知了他被罷相的消息,她們急忙趕到書房,想了解事情的經過。然而當她們看到杜讓能正在寫遺書時,兩人頓時放聲大哭起來。


    “父親!你不能死啊!你走了,女兒怎麽辦?”杜讓能的女兒杜雪蓮哭泣著喊道。


    杜讓能的妻子崔氏也淚流滿麵地說:“老爺……您怎麽能這樣啊?”


    杜讓能抬起頭,看著眼前悲傷的妻女,眼中閃過一絲無奈和決絕。他緩緩說道:“我一生忠於朝廷,卻遭此下場。如今隻能以死明誌,希望陛下能夠明白我的忠心。你們不要難過,好好照顧自己。”說完,他繼續埋頭書寫。


    杜讓能的妻子和女兒站在一旁,泣不成聲。他們知道杜讓能的決定已經無法改變,隻能默默地陪伴著他,度過這最後的時光。


    整個書房彌漫著沉重的氣氛,仿佛時間都凝固了。杜讓能的每一筆每一劃,都充滿了對家人的不舍和對國家的忠誠。而他的妻女,則在一旁默默流淚,心中滿是悲痛與無奈。


    曾經車水馬龍的丞相府,如今一個拜訪的客人都沒有,仆人也逃走了大半,隻有忠心耿耿的護衛杜勇還在,他在書房外稟報:“老爺!有客來訪!自稱是興元府來的老熟人!”


    杜讓能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道:“我估計也該來了,再遲就見不到老夫了,快請!”


    客廳裏一名虎目青年向杜讓能施禮道:“興元府司馬鍾離!奉楚大帥之命拜見杜丞相!”


    杜讓能哈哈一笑說道:“想初年老夫在興元府拜訪之時,你還隻是一個小小的團練使,沒想到如今都已經當上司馬了啊!你今年也不過才十八歲吧?果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鍾離連忙謙虛地迴答道:“大人過獎了!這也是托了楚大帥的福啊!原本郭從山擔任金州刺史,而防禦使一職則由他弟弟郭從海接任,所以我才能有幸成為興元府司馬呢!”接著,鍾離壓低聲音對杜讓能說:“這次來,楚大帥特意囑咐在下要給丞相您帶句話。他說當今皇帝既剛愎自用又膽小如鼠,實在不是一個值得為之盡忠的人。因此,楚大帥希望您能夠帶著全家人喬裝打扮前往興元府。到了那裏,一定會有您的一席之地。隻要活下去,總有一天我們一定能夠見證一個統一的強國和輝煌的盛世!”


    杜讓能歎息道:“老夫相信楚靖平能做到,可惜老夫看不到了,為了全長安的生靈免遭塗炭!身為百官之首,老夫隻能選擇自盡以退賊兵。”


    鍾離道:“我們大帥說,這是道德綁架,不必理他們……”


    杜讓能道:“你不用再勸,我意已決!這是老夫寫給楚靖元的一封信,請你護送我的家人去興元府,我知道,在當今亂世之中,隻有興元府才是桃源聖地。”


    鍾離接過書信道:“請丞相放心,在下一定將杜夫人和杜小姐送到興元府,交給楚大帥!”


    杜夫人皺著眉頭,疑惑地問道:“老爺!楚靖平不是已經被罷免了一切職務,還被定性為叛逆之徒了嗎?朝廷甚至懸賞要他的首級呢,我們真的能去投奔他嗎?”


    杜讓能歎了口氣,無奈地解釋道:“朝廷的政令變幻莫測,前幾個月不也是免去了李克用的一切職務,並派遣了十五萬大軍前去征討他嘛。但在戰敗後,立刻又恢複了他的所有官職。所以啊,楚靖平的職位遲早也會恢複的。而且,我曾經到過興元府,深知那裏是一個充滿正義、公平的地方。隻有把你們送到那裏,我才放心,你們也才能在那裏平安地度過一生。”


    杜讓能又取出一本藍色封麵的小冊子,遞給杜雪蓮道:“這是楚靖平根據《墨經》編寫的十八篇文章,你在路上要背熟牢記。”


    杜雪蓮將書接過來,定睛一看,隻見封麵上赫然印著四個大字——《墨家正義》。原來這是一本經過翻譯的《墨經》選集,總共選取了八十四篇中的十八篇,而且還是白話文版本。此外,書中還加入了許多楚靖平自己的觀點和見解,以滿足士兵和官員們的需求。然而,當杜雪蓮得知這本書的內容時,卻顯得十分不滿,並表示不願意離開。她堅持要與父親一同前行,堅決不肯獨自離去。


    麵對女兒的固執,杜讓能感到無比無奈。他深知時間緊迫,無法再浪費口舌去勸說女兒。於是,他毫不猶豫地揮起拳頭,狠狠地砸向女兒的頭部,將其擊暈。杜夫人見狀,急忙上前扶住女兒,滿臉驚恐地質問丈夫為何如此狠心。杜讓能無奈地歎息道:“都是我平日裏過於寵溺她,才導致如今局麵難以收拾。若想勸服她離開已無可能,唯有先將她打暈,方能確保她安全離去。鍾司馬,請多多關照。”說完,他便將昏迷不醒的女兒交到鍾司馬手中,希望他能順利護送女兒出城。


    鍾司馬抱著杜雪蓮,杜夫人背著包袱,跟在後麵哭泣著離開了杜府,在鍾離和手下護衛下上了帶篷馬車,鍾離把杜雪蓮放進馬車車篷內,交給杜夫人照料,他和護衛們都騎著馬、穿著神策軍的軍服,到了東城門口,鍾離出示了偽造的出城公文,守門的士兵打開了城門,把他們放了出去。


    杜讓能服毒自盡後,崔昭緯奉命帶人割了他的首級送給李茂貞,李茂貞索要了許多財物和官職後,果然退兵了。杜勇等護衛安葬了杜讓能之後,也騎馬追上了鍾離一行人,他們也要護送杜夫人和杜雪蓮到興元府。


    興元府城外陳家莊園,葛大鵬走進客廳時,見屠金剛、陳建勇等人正在開會,葛大鵬向他們行禮道:“見過屠統領、陳校尉!屬下奉朱大王之命,帶來十八名職業殺手,前來協助二位完成這次刺殺行動,這十八個人包括‘滄州三箭客’、‘泰山四隻虎’和‘嵩山五條狼’。”


    屠金剛一聽大喜道:“‘滄州三箭客‘來了!太好了,他們一來,遠程狙殺的問題就解決了,聽說楚靖平護衛眾多,本身也是武藝高強,近身肉搏那是迫不得已,能遠程射殺是最好了。”


    陳建勇也鬆了一口氣道:“一下子來了 這麽多高手,成功的可能大大提高了,朱大王這次是下了血本了,連‘滄州三箭客’都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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